十六年前的一個冬日的夜晚,初出茅廬,賭術還不怎麼精湛的高飛為了賺一筆去澳門的路費,在一個簡陋的賭場裏平生第一次出老千。結果稚嫩的他當場被抓住,讓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給裝進麻袋,丟進了江裏。
冬日的江水冷徹骨髓,高飛本以為他會就此斃命,卻被路過的徐若愚和姚謙給救起來。那之後他們三人就結拜了兄弟,而從鬼門關活過來之後,高飛便發現他多了一樣神奇的超能力。
從那之後,高飛一邊磨練著賭術,一邊慢慢的熟悉著超能力,賭場之上再也沒有遇到過對手。直到十二年前的賭神大賽,第一次成就了他賭神的威名,成為賭壇上一顆冉冉升起的不敗之星。
十幾年來,縱橫不敗已經成了高飛的習慣,超能力的秘密存在讓他總是站在高處俯視著他的對手,這也成就了他霸氣的作風。可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一生的尊榮和富貴都來自於超能力,如今卻也毀滅在超能力之上。
在場的所有人都是人證,他們從頭到尾見證了高飛的失敗。如今,他們更要親眼目睹一代賭神的最後收場。
鮑德溫目視著身旁的一個國際賭聯委員,給他遞去一個眼色。那人會意,小心謹慎的打開身前的一個黑色皮箱。從裏麵取出一個棕色的木頭盒子。他捧著木頭盒子一路來到高飛的身旁,輕輕的放在他身前的賭桌上,然後原路退了回去。
不用打開盒子,高飛也知道裏麵裝的是什麼。那裏麵有一隻針管和一瓶毒藥。隻要將毒藥注射進身體之中,十秒鍾之後,人就會毫無痛苦的死掉。就算用任何一種高科技手段來檢查,得到的結論都隻是普通的心肌梗塞。日新月異的科技進步,使得賭界之中的赴死也變得舒服許多。
高飛黯淡的掃視全場,卻隻見往日裏視他為神的那些人雖然麵無表情,可眼睛裏卻都帶著一種怪異的光澤。他明白那是人性最卑劣的表現,當一個精致的花瓶被打碎的時候,除了心疼之外,人們的潛意識裏往往有一絲快感。如今高飛就是那即將被打碎的花瓶,旁觀者們雖然不好明顯的表現出興奮來,可他們的心中一定是頗為盼望這個時刻的。
這裏的四周都被酒店和賭聯的保安給控製住,賭局之前簽訂的生死協議在賭界之中就是具有絕對效力的保證書。無論高飛和鄭宇白誰失敗,今天決不可能活著走出去。如果高飛妄圖毀約的話,等待他的就不是毫無痛苦的注射死亡,而是賭聯保安手中那冰冷的槍口。
一個圈子的權威和規則,必須用某些人的血來證明。高飛的活和圈子規則的破滅已經成為蹺蹺板的兩頭,除他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在另一頭,隻有他孤零零的在這一頭。這就是成王敗寇最簡單最直接的寫照,沒有半分的情麵可講。
顫抖著手,高飛將木盒打開。他曾經不止一次的經曆過生死賭局,見過許多對手在麵前注射了致命的毒藥,然後麵目安詳的死去。每當那個時候,他就很有成就感。此刻他哆嗦著手將針頭裝上針管,開始吸取小瓶裏的毒藥,他忽然想到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對手們,他們當初這樣做的時候,在想什麼呢?是否和如今的自己一樣滿心裏充滿著恐懼和不甘心呢。
鄭宇白一直注視著高飛的舉動,麵前這個人和他其實並沒有深仇大恨,可命運卻讓他扛起了徐瑾的恩仇,和高飛結下了除非一死才能解開的糾結。一切終於要散去,當那針頭刺破高飛的肌膚,所有往事恩怨,都將煙消雲散。
終於將毒藥吸進針管裏,高飛歎了口氣,對鄭宇白道:“成王敗寇,自古一個道理,隻是輸在你的手裏,我很不甘心。”從賭局的結果出來到現在,隻不過五六分鍾的時間,高飛卻好像蒼老了二十歲一般。方才的霸氣和風度全然不見,就連聲音都幹澀了許多。
鄭宇白盯著他那已經全然失去光澤的眼睛道:“種什麼樣的樹,就結什麼樣的果。做錯了事,就要彌補。可你偏偏一錯再錯。正是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高飛冷笑一聲:“難道贏了就可以教訓我了嗎?小子,我告訴你,你仍未夠班呢。”
鄭宇白不想跟一個快要死的人再針鋒相對,選擇了沉默。高飛大概也意識到無論他說什麼,都將很快消逝掉。再過一年,不,也許再過幾個星期甚至幾天,他的名字就將和過往的無數賭神一樣,被淹沒在曆史的厚厚塵埃裏,再也沒有人願意提起。
“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的……”高飛忽然一笑,似乎把所有的過去和未來都看透了一般,他將左臂的袖子往上一擼,露出小臂來,再舉起針管,猶豫片刻,終於輕輕的紮了進去。
眾人屏住呼吸,眼睜睜的看著高飛將那一管毒藥推進了體內。做完了這一切,他似乎耗盡了所有的力量,將針管往木盒裏一丟,再將衣袖退回原位。
鄭宇白看到高飛眼中的光澤越來越黯淡,他急促的喘了幾口氣,似乎想要張開嘴說句什麼,可他的生命力卻已經完全無法支撐他的動作,身體頹敗的往後一靠,頭仰靠在椅背上,心跳和呼吸漸漸的衰弱,斷絕,走向無邊無際沒有醒來的黑暗。
看到高飛無力的癱軟在座椅上,旁觀的眾人都唏噓不已。雖然內心裏很是期待著這一幕,可真的發生了,他們還是帶有一點點的兔死狐悲。
兩個國際賭聯的委員和一個醫務人員走到高飛的身旁,做了幾個測試,確定他已經死亡。其中一個委員對鄭宇白道:“鄭先生,請問你是否要檢查一下?”
“不用了。”鄭宇白搖搖頭,他很確定高飛沒有任何的生機。在這場賭局輸掉的人,是無論如何也逃不脫這個圈子的魔掌的,每個人都隻會拚命的打壓追殺,維護圈子的利益和穩定,而絕不會施以援手。
“多謝各位今天的觀摩和見證,我宣布,本次賭局結束。”有人將高飛的屍體抬上擔架,去布置所謂的心肌梗塞突然死亡的現場了。鮑德溫見事情已經結束,便高聲宣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