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世界或為人所知,或根本已被俗人遺忘,當長者撚著蒼白的胡須,摩擦著厚繭,撓著白發下的頭皮,方才憶起曾經生存在這裏的一個了不得的族裔,據說這個族裔因繼承先皇的血脈,而使他們天賦秉異,輕鬆跨越武道障礙,一步登天。
不,一步登天還算過分誇張,以致傳聞失實,但確實可以讓他們的修煉輕鬆跨越瓶頸,抵達常人無法摸索的境界。有這樣一個遠古的族裔,他們或許在戰鬥本能上遠遜於其他遠古族裔,但卻在煉藥這一方麵得天獨厚。眾所周知,一個煉藥師本就是千萬裏挑一,煉藥宗師在煉藥師中亦是萬萬裏挑一,根本屈指可數。
然而這個族裔與生俱來傳承的煉藥天賦,正是因為這個獨特的天賦而讓這個族裔長盛不衰。
他們被稱作藥族。
藥族的神秘如同迫使你在迷霧中摸索 ,因為無法看清道路,更無法得知他們的答案,神秘使他們如同天人,無法觸及。
即便煉藥師極其稀少,但在這世界的各個角落裏,依舊可以找到一些披著有藥清香衣袍的人,他們或許還正值青年,那雙瞳孔還泛著對世界強烈的探知欲,或許鬢角滲著油漬,瞳孔裏閃著激動的火花,而它們的胡茬微顫著,或許頭發早已斑駁,神色不複當初的清澈,但那對混濁的眼睛,每每觸及即便是極其普通的藥材,也會手癢難耐。
世人談及煉藥師,首先自然是對這個職業極度的豔羨,但更多是讚歎。發自心中,亳無保留。煉藥師煉藥的動作或在嫻熟中保留一絲生澀,或如行雲流水般流暢,要成為煉藥師,不僅要資質,更要有毅力。
因為他們是從無數次失敗中走出來的。
在這片不為人知世界裏,一片有些荒蕪的庭院,庭院布局完整,氣勢卻傾頹下去。庭中雜草早已有一丈高,荒蕪的雜草將昔日盛開的名卉朱顏紅擠兌到一片陰涼的角落。這種赤紅色的花曾如血染一片,此時卻在一片角隅苟延殘喘。但終究沒有滅絕,逆境卻仍舊倔強,蟄伏卻並非毀滅。
枯藤已攀爬至牆頂,方柱的朱紅剝離,露出幹枯的表色,細密的裂縫綿延,如烙印般陳述庭院的敗落。
庭院的一隅偏房,一聲歎息打破了這裏的寧靜。庭院唯有這裏極其幹淨,青石路上不沾有一絲的灰塵,看來是常年打掃。
頗有些講究的木門被一雙沾上黑漬的手推開了。
那是一個少年。
他約摸十一、二歲,穿著一件沾上不少塵垢的灰色長衫,淡藍色的頭發因為額上的汗漬而微微發蜷,少年的臉因汗水的鹽漬滲出一種異常的粉色,但極為幹淨,雖然臉上掛著疲倦,但那雙藍瞳淡的有些過分,他的臉部輪廓異常柔和,彎彎的眉,他的神色實在無法令人生起一絲惡感。
淡藍瞳的少年感知到門庭外的一縷幽風,咂了咂有些幹的薄唇。庭中的槐花在地上又積起一層清香。
他的手張開了,發黑的手心處躺著一顆沾著黑漬的丸子,丸子上表有一條淺淺的紋飾,卻如被人卡著人脖子一般,從正中皸裂開。
少年的手上的汗漬溶掉了丸子的表色,他看似有些鬱悶,手掌不停搓動那顆不成器的作品,累躺坐在門檻上。
煉藥師。
好累。
想起藥族裏那些人的哄笑,少年心裏極為不平衡。少年雖是不滿,但仍然自信滿滿,雖然他不知自己究竟是為什麼凝不成藥丹。
難道是自己沒有天賦?少年不由搖了搖頭,他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做不到,但決計不會去懷疑自己,因為當一個人對自己都表示懷疑時,那他真的是個廢材了。
算了,想不明白的東西就不要去想了。
不過即使他認可了自己,這個驕傲的族裔不願去認可他。
“雲夏。”
須發花白的老者,素色的衣服包裹著幹枯的身體,似乎一陣風就可以吹倒,但又如青山般屹立不倒,如鷹隼銳利的雙眼如刺紮眼。他沙啞的聲音如同悶鍾撞擊著少年的心靈。
“是。”少年略有些緊張,眉宇間局促著不安使他的小臉發白,他的身子微微弓起,似乎對那老者極其的敬畏。
老者所立之處,是一片雲霧繚繞的石涯,老者身形有些虛幻,一層淡白色的光暈從他的身體散出來,似與天地之間有種微妙的關聯,頗為玄妙。
強大的武者能將天地間的靈力化為己用,而現在少年對那些毫無興趣,因為老者的視線停滯在他身上,他清醒感知那一層窒息之感。
“我們給了你足夠的時間,但愚鈍的你竟如此不堪,五年了,你隻讓我們失望。”
老者憤怒的聲音如雷鳴般炸起:“廢物。”
少年雙眼裏卻不見絲毫沮喪,反倒自然地抬起了他的頭,那對瞳孔如星辰般璀璨奪目,他自信回答道:“隻要再給我點時間,我便可以凝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