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布衣之怒(上)(1 / 2)

月光在雲層中忽隱忽現,錢江水在霧氣中奔湧沉浮,天地回歸混沌,人間仿佛凝固。

天倏然開了眼般,聚集的雲散了開去,柔和的月光鋪灑下來,大地仿佛披上了一層銀白色的薄紗,朦朦朧朧。江岸上生長著一片桑林,枝丫間係有麻繩,十幾塊染織好的縵布垂掛其上,隨風緩緩擺動。月光浸染之處,猶如注入了生氣,咕咕的蛙噪聲、潺潺的流水聲、沙沙的拂風聲,遙呼相應,融合駘蕩。

桑林裏藏著三個少年郎,為首的年紀最小,臉色卻是堅毅,眼神雖是銳利,卻透露出一點焦躁。他抬眼朝來路看了看,低聲問著身邊的兩個夥伴“這錢多真的會從這裏經過,不會弄錯吧?這都很長時間了,也沒見著人影。”

“放心吧,錯不了。這王八蛋生活挺有規律的,每晚都會去村頭劉gua婦家騙吃騙睡的,回來的時候必定要經過這片桑林。小相公,你就放心好了。”一個瘦小的少年回應道。

“是啊,小相公,猴子說的沒錯。嘿,以前我隻是在夢裏想著揍這王八蛋黑棍哩,現在竟然成真的了,真不敢想象。”阿牛揮舞著一根巨大的木棍,滿臉都是汗,臉色紅彤彤的,顯是極為興奮緊張。

“小相公,其實小胡哥和柳大哥也是想幫我們的,你怎麼不答應呢?”猴子有些納悶,在他看來,有了胡光墉和柳成祥加入,敲那錢多一悶棍在恐嚇他,效果更要好很多,那句話不是說得好,人多壯膽嘛。

“你們是孤兒,我家卻遠在千裏之外,今日揍了錢多一頓就可遠走高飛,不怕他報複。胡大哥和柳大哥家就在杭州,難脫身啊。這錢多雖是個pi子,但畢竟是個地保,有些時候,不好弄。”汪賢解釋道。

“對啊,還是小相公想得周全,不愧是讀書人啊。”猴子連連點頭,讀書的相公就是讀書的相公,什麼都想得明白。他偷偷打量了汪賢一番,心裏暗暗下了些決心。

“噓”猴子還想說些什麼,阿牛手指對著嘴唇噓了一下,低聲道,“快看,那王八蛋來了。”二人朝著來路看去,見得一個人影正跌跌撞撞地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走來。

“緊打鼓來慢打鑼,停鑼住鼓聽唱歌,諸般閑言也唱歌,聽我唱過十八摸。伸手摸姐麵邊絲,烏雲飛了半天邊,伸手摸姐腦前邊,天庭飽滿兮癮人……”

待走得近了,隻見一個手提酒壺喝得醉醺醺的精瘦漢子,嘴裏唱著猥瑣的歌調,腳下的步伐有些踉蹌,一臉的陶醉感。

一陣夜風吹過,這漢子停下腳步,解下腰帶,掏出男具,直接灑起尿來。這讓躲在桑林裏的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麵麵相覷。

汪賢對著猴子和阿牛二人微點點頭,鑽出桑林,對著那漢子大喝一聲,“錢多,你這個狗日的。”他這一聲大喝,驚得那人硬是將尿憋了回去,酒也醒了一些。

等看清楚離自己數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時便怒了“乳臭未幹的小子,竟敢來嚇你爺爺,看你是找死。”說著竟直衝過來,卻被腳下突然伸出的一根木棒給絆倒在地,剛爬起一半,後腦勺上挨了一棍,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見著錢多暈了,三個少年拿著早已準備好的繩子將他綁得死死的,費力將他抬到一輛獨輪車上,拉到一處破廟裏,又捆在一根柱子上,直把三人累得夠嗆。

“小相公,接下來怎麼辦?”猴子有些佩服汪賢,隱隱間把汪賢當成了三人的頭。

“把他澆醒。”汪賢吩咐道。早有阿牛打了一盆水,狠狠潑在了錢多的身上。

“你們三個小王八蛋,竟敢這樣對爺爺,看我不把你們打殘廢了爺爺不姓錢。”錢多被水澆醒了,發現自己被綁得死死的,爭紮了幾下,便出口威脅道,“媽的,猴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信不信老子廢了你。”

“能不能廢了猴子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現在就能廢了你。”汪賢見著錢多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狀況,還敢威脅人,心裏的火氣就冒了起來。他扯過阿牛手裏的木棒高高揚起,猛地劈下,呼嘯的棍子帶著一股風,蘊含著他十分氣力,狠狠砸在錢多的小腿上,“啊”一聲尖利地慘叫,驚起破廟外的大樹上,幾隻鳥兒撲棱著翅膀遠遠地飛走了。

“你要是再喊,另一條腿也不保了。”錢多殺豬般的慘叫讓人煩心得很,汪賢惡狠狠地丟下一句話,淩厲的眼神直勾勾地瞪著,直接讓錢多閉了嘴,隻是豆大的汗珠從他額頭上滾落,才知道他究竟忍著多大的疼痛。

“說說吧,被你抓走的城東外林老實家的女兒,現在在什麼地方?”汪賢扔了手中的棍子,和顏悅色地問道。

錢多有些懵了,剛剛還打折了他的一條腿,現在又這麼溫和,讓他有些害怕起來,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少年到底打的什麼算盤,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你不說也沒關係。不管這林允兒在什麼地方,好歹她還活著,隻不過你卻要死了。嘖嘖,真為你可惜,身為地保,家裏怎麼說也有些錢財,看來你是無福消受了,也不知道會便宜誰。”汪賢見錢多不說話,心裏冷笑,他拔出插在褲腿處的匕首,手指輕輕地撥弄了下匕刃,滿臉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