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並沒有看上去那樣快樂(1 / 1)

你並沒有看上去那樣快樂

我很忙

作者:小獅

我曾經有過一個玩得很好的朋友。

他原本是朋友的朋友,我還未認識他的時候,就聽朋友談過無數次的他。有一次朋友跟我聊天,突然停下來罵了句髒話,說你知道你跟那個誰誰誰有多像麼,你們就像失散多年的兄弟。我一定要介紹你們認識。於是我就這樣認識了他。

他學曆很好,父母工作體麵為人友善,都很疼愛他,他在外總是每晚都給父母打電話,家裏在好幾個城市都有大宅,是真正的書香門第。但他並不是我們常以為的書呆子,他思維敏捷愛好廣泛,能言善辯又總是富於幽默。有的人是走在哪裏就會發光的人,而他就是,他走在哪裏,人們總是會第一個注意到他,會習慣性的聚集在他的周圍,傾聽他,圍繞著他,依賴他。他隻是一個普通的人,跟我們沒有什麼區別,唯一有區別的是他的眉宇間有光。

我們都覺得他是一個跟誰都談得來的人,任何人與他相處都很輕鬆。

那一陣子,我們的關係很好。一起聊遊戲,一起聊書與電影。就瓊瑤阿姨的話說是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隻差沒有一起看星星一起看月亮,當然我們一起刷了副本打了怪……相逢恨晚的感覺不是沒有的,隻差沒有殺雞灑血黃天在上後土在下先幹為敬。

事實如果繼續發展下去,你們估計會覺得一定往基情的方向奔去了!但你們真的想得太多了!你們考試的時候有想這麼多嗎?

事實上證明詩詞歌賦和人生哲學容易聊出問題,那天我們閑著說一些事,他漸漸地跟我說了很多。

說了那些讓他變得跟我們一樣的事實,低到塵埃就像蚯蚓螻蟻一樣的事實,就像我們遲早會像樹葉腐爛深埋土中,永遠不會站在枝頭搖曳的事實。

父親頻繁出軌,母親徹夜痛哭,他不被理解,不被尊重,打罵與責備就像關切與疼愛一樣突然,更被塑造與要求,沒有空氣沒有自由,他給我看他自己在手上的用煙頭燙過的痕跡,唯有觸目驚心。

太陽底下無新事,這種不堪與我們任何人一樣。

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我連回應也不能。那樣赤裸裸的傷口讓我恐懼,它太咄咄逼人,強行讓我睜開眼正視生活是如何的原形畢露。

我從他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與身邊的很多人。我承受不了這麼多人,承受不了原來天堂就是地獄,更無法承受,我突然發現這世間或許根本就沒有天堂。

那是我多年以後,回思過去依然感到懊悔的自己。他困囿於黑暗,戰戰兢兢試探地向我伸出了手,或許他根本就不需要我拉他起來,他隻是需要傾聽,有塵世另外一個人,站在黑暗的深處對他揮手致意,讓他知道黑暗並不孤獨,黑暗是有邊界的就已滿足。並不需要我釋放自己的熱,為他提一盞燈,點一盞火。而我做的呢,冷冷地抽回了手,急急退卻,唯恐他的黑暗波及我。

那個時候,我仍然是一個懦弱的自己。我的心中隻有自己的故事。而我的故事已經將我籠罩。

生活就是這麼急轉直下,很多時候,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覺得我們已經成為朋友了,但生活中這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依然像千鈞巨石,將我們的一廂情願砸的粉碎。

何止是兩人之間的關係呢,我們對人的認識也莫不如是。

我後來見過很多人,快樂的人,他們每每經得起玩笑,又臉皮夠厚,嘻嘻哈哈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也沒有什麼東西能真正的傷害到他們,他們看起來好像特別耐摔打。但當風一吹,翻過葉子的背麵,那上麵全是傷疤。

他們有他們的故事,隻是他們比我們藏得更深更會偽裝而已——用一種讓人哀傷的方式。

漸漸我懂得,我們都在一樣的世界,經曆著一樣的生活,我們遇到了我們的痛苦,他們也注定會遇到他們的必然。

於是我們都有了我們的故事,我們有我們的,他們有他們的。認識到這一點,並把他們的故事看得跟我們的一樣沉重,才免於自己輕飄,傷害到本已無助的他人。

這件事情,我知道的有點太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