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話可說,事實上,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反而滔滔不絕。“當然,兩人相處久了,新鮮感會退去,難免為了新的人驚奇或動心,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能遇到相知相惜的人不容易,想想我們共同經曆的日子……我想,你不會做出讓我傷心的事……”
她沒有逼問他晚上經曆了什麼。
她也沒有逼問他因為誰而動搖了。
她隻是體諒體貼地說了這些話,這反而更讓他自責。她刻意將他的混亂全推到一時的新鮮感,同時穩固住女朋友這個位置,她完全沒有苛責,但也沒有鄉願地想退讓。
譚真明似乎冷靜下來了,他說:“我隻是心情有點差,睡一覺就好了。”
“對啊,你最近忙著內湖店的事,大概累壞了。”她聰明,沒追問也沒點破,隻是強調:“我愛你,我真的非常愛你……”然後,她忽然哽咽,啜泣起來,令電話那邊的譚真明揪心腸。
“別哭……我很對不起。”
“我沒事,隻是忽然很脆弱……我想告訴你,等你睡一覺醒來後,如果心情還是很混亂,就算你有什麼決定,因為我愛你,我都會成全你,隻要你幸福快樂,我無所謂,因為這就是真愛。”
電話彼端,譚真明慚愧至極,郭雪貞的眼淚太沉重了。他想到母親離去時,父親酗酒夜夜抱著棉被嚎哭,至今,譚真明有時午夜驚醒,彷佛那痛徹心肺的嚎哭聲還在。
他不願意傷害郭雪貞,她沒有做錯任何事。
這些情緒上的混亂,都是新鮮感作祟。
譚真明打算減少去內湖店的次數,就算去了,他決定不要和莫燕甄走太近。然後如果要談話,也盡量盡量不要看她的眼睛,因為她的眼睛彷佛藏了太多傷心事,每次他看見了,就好像會被吸附進去,想去了解她,想親近她……保護她,即使她並沒有開口求助。
以後,他要和莫燕甄保持距離,絕不讓今晚的事再發生。
淩晨三點了。
莫燕甄還無法平複情緒,她心頭好似被人斬了一刀,傷口汩汩地淌血。
她到底還要受多少苦?該死的老天,她做了什麼要承受這些錯誤跟痛苦。她曾經殺人嗎?她曾經傷人嗎?她為非作歹了嗎?不不不,她都沒有,她曾經善良富有愛心樂於助人,可是看看她的遭遇。
當她終於從過去的深淵稍微爬起來一些,開始期待新生活,甚至得知譚真明也喜歡她時,她簡直浮上雲端,樂得想尖叫大笑。
然後,當她忘情擁抱他。
他說了什麼?
他該死的說了什麼?
他已經有女朋友,他甚至推開她,麵色為難好像很怕被她糾纏。
而她震驚難堪痛到爆。
她莫燕甄幸福過、痛苦過,但她現在發現最難承受的是這個叫“遺憾”的感受。
莫燕甄點燃香煙,紅著眼,瞅著桌上不開花的心蘭,光禿的花梗像在嘲笑她錯過的幸福,如同它錯過一次次花期。
她甚至來不及開口跟譚真明說,當初那個讓他喜歡的女孩就是她。
是,也許譚真明曾對她心動過,但時間已經吃掉那份心動了。他表明已有女朋友,如今她說這些,隻會讓自己顯得很卑微,好像……好像她好渴望他來愛她似的……況且他知道了,難道就會拋棄女友選擇她嗎?如果不,他們之間隻會變得更尷尬。
為什麼,命運要這樣整她?!
整個晚上到天亮,莫燕甄傻傻坐著,對心蘭流淚。
“光明,你怎麼了?不願意開花嗎?”
她仍記得它的名字,她親自取的名字。當時她跟高青梅說,意思是她嫁棠紹文後,婚姻生活一片光明。
多諷刺。
莫燕甄輕撫光明的葉脈,就像過去一樣,常微笑地輕撫它。
“你不開花,是不是為我憔悴?”她深深歎息。“隻有你最好。”
知道譚真明曾喜歡她,現在,她反而覺得更寂寞。
他應該知足,連著幾天,譚真明不斷告訴自己,更時常細數郭雪貞的所有優點。每當腦袋閃過某人身影,立刻警覺,拉回思緒,要自己想想郭雪貞的好,郭雪貞的貼心獨立,善良體貼,是滿分戀人,她最最完美。
他要滿足。
但是……有個瘦小人兒,窩在心的陰暗麵。
明知不可接近,不該關心,即使如此還是不斷想前往那人身旁,想念和她抬杠時微妙的刺激感,更思念她各種古怪想法,她憤世嫉俗愛亂發飆,有時又忽然天真無邪,傻傻地笑……每想及此,腦子嗶聲大作。
嗶嗶嗶,譚真明你該死,又胡思亂想了!
譚真明快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