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就被武芝芝冷冷地打斷:“別傻了陸子玨,你回去就有用嗎?天要下雨,她要嫁人,這是沒辦法的事,再說了,顧念瑜根本不喜歡你。”
那又怎樣?
念瑜不喜歡他,用得著她武芝芝一遍又一遍提醒嗎?
而且怎麼會那麼巧,偏偏選在念瑜結婚的時候讓他去南非,他又不笨,這一定是陸子珧出的臭主意,他這幾年在商場是越學越狡詐了。
而武芝芝這個討厭的女人,居然不顧與他多年的情誼,與他哥哥一夥。
她是叛徒,應該被活活吊死。
陸子玨被心底湧上來的濁氣衝昏了頭腦,也不管傷人與否,脫口即出:“就算她不喜歡我,也永遠輪不到你,武芝芝你別以為賴在我身邊我就會喜歡上你。”
當他蠢嗎?他早看出來武芝芝對他有意,不然以她的能力,根本用不著屈尊在一間銷量慘淡的雜誌社。
說完陸子玨立馬後悔,這話也未免去得太重了些。
但武芝芝到底是武芝芝,她什麼打擊都受得住。她淡淡地抬眼回道:“我隻是鄭重地告訴你一個客觀事實,你沒有錢。”
方才還在為自己話說得太重傷了她而內疚,此刻陸子玨卻想狠狠地再補一刀。
不過這女人冷血到這地步,早就刀槍不入了。
陸子玨無計可施,最後負氣地一甩手:“那我就自己走回去。”
地球是圓的,走走總能到家。
再說了,他才不信武芝芝會真的讓他走回去。
她會追上來妥協的,一定。
第四章
陸子玨倒是猜得沒錯,不出十分鍾武芝芝就追了過來。
隻是他從來沒有經曆過那麼漫長的十分鍾,真真每一秒都是煎熬。
原來維爾德草原上能置人於死地的,不止獅子老虎,還有別的物種,他氣鼓鼓地亂晃蕩,踩進草叢時不慎驚動了毒蛇。
整條腿都腫脹起來,陸子玨覺得暈乎乎的,視線在漸漸模糊。
武芝芝半跪在他麵前,聲音失去鎮定,已是有些哽咽:“陸子玨,陸子玨,聽著,不要閉眼,千萬不要閉眼……”
她居然也有哭的時候?
打他五歲認識武芝芝,還從未見她掉過眼淚,他倒真是不想閉眼,好看看她哭起來究竟是什麼樣子。
但眼皮越來越沉。
出發前還惦記著參加武芝芝的葬禮,看來現在得麻煩她幫他料理後事了。
陸子玨攢了很久的力氣,才終於張嘴:“我欠你錢,名下的那間小公寓留給你。”
真是對不住,堂堂陸家二少也沒什麼重大遺產,早知道該多巴結巴結老爺子,好混點公司股票,也能多給她留點遺產
武芝芝早已泣不成聲:“瞧你那點出息,錢都沒還就想死,想得美。”
她哭的樣子一定醜爆了,陸子玨想睜開眼睛看一看,然而再怎麼努力,也隻看到模糊的一團。
不過自己是中毒而死,想必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都怪平時嘴太賤,現在才會死這麼難看,陸子玨最後想了想,又交代道:“芝芝,幫我照顧我爸媽,還有,我死得太難看了,遺體,遺體你就別讓念瑜看了,怕嚇著她。”
這當口還怕嚇著念瑜,看來他是真的喜歡她。
武芝芝淚都快流幹了:“陸子玨你不要死啊,我馬上給你買機票,咱們回去找念瑜,我武芝芝以性命擔保,管她顧念瑜喜不喜歡你,我一定讓她嫁給你好不好?”
讓他娶顧念瑜也總比看著他死去好。
她是那麼喜歡他,甚至都說不上來這喜歡從何而起。
大約因為是小時候去陸家串門,是他第一個主動招呼她,小小的陸子玨穿白襯衣打著黑領結,靦腆卻友善,武芝芝心裏莫名就一動,喜歡一個人,大概也就是這樣起因純粹,那種感覺她到現在也不曾忘卻。
陸子玨這個人,就是那麼單純,單純得執拗。
他覺得整個世界都開始模糊,想要最後抬眼看一看武芝芝,到底已經睜不開眼來,最後隻是用盡力氣含糊地說:“我死了,你要趕緊嫁人,年紀,年紀也不小了……”
已經到這種時候了,性命都堪憂,還一個勁操心別人,他究竟有沒有腦子?
武芝芝沒有再答他,她狠狠心,將嘴唇貼到傷口處去。
第五章
陸子玨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滿世界找武芝芝。
滿醫院回蕩著他氣吞山河的吼聲:“武芝芝,武芝芝,你不會丟下我自己開溜了吧?”
異國他鄉的,他可沒錢支付高昂的醫藥費。
周圍全是又高又壯的黑人醫護人員,他連比帶畫用蹩腳的英文與他們交流了半天,終於遇到一個會講中文的護士。
她告訴陸子玨,是武芝芝救了他。
也算他走運,咬他的毒蛇毒性不強,加上武芝芝用嘴吸出毒液,這才撿回一條命來。
要是遇上毒性極強的黑曼巴,他和武芝芝估計就早就沒命了。
而武芝芝躺在特護病房裏,至今昏迷。
隔著厚厚的玻璃,陸子玨看見一個瘦弱的亞洲女人麵無血色地躺在病床上,他幾乎不敢相信那就是武芝芝。
怎麼會?武芝芝才不會那麼脆弱,她是原子彈都毀滅不了的鐵血女金剛好嗎!
到現在陸子玨都還記得,小時候他與同一條街比他大三歲的男孩打架,被打得鼻青臉腫,是武芝芝領著他回去討公道,手裏拎著塊板磚,跟拳皇裏的瑪麗似的,嚇得對方屁滾尿流,再也不敢找他的碴兒。
彪悍如武芝芝,毒蛇猛獸算得了什麼。
可那床頭的吊牌上明明是武芝芝的名字。
陸子玨再三央求,護士終於同意他進去看一眼。
原來她有那般小而蒼白的一張臉,一點表情也無,像隨時會碎裂的瓷娃娃。陸子玨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她的臉頰:“武芝芝,你現在的樣子難看死了,快點醒過來,我還錢給你。”
真是,明明是要嘲笑她,怎麼說著說著竟然流下淚來。
武芝芝如今躺下了,他才忽然意識到她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從前總覺得她堅強,髒活苦活全一股腦兒推給她,簡直把她當苦力使。
其實也多少仗著她喜歡他。
武芝芝喜歡他,陸子玨很早就知道了,高中的時候她總替他背黑鍋,後來他學攝影,也隻有武芝芝支持他,借錢給他買鏡頭,又說服老爺子開了間雜誌社。
這樣無條件地寵著他,他便越來越沒個樣子了。
陸子玨忽地覺得自己太混蛋,這麼多年以友情的名義在消耗著她的愛,而這份愛,現在還有可能令她喪命。
他不過是個混吃等死的二世祖,何德何能,要武芝芝這樣為他犧牲。
“武芝芝,你千萬別死啊,你死了我可怎麼辦?”陸子玨呆呆地握著她的手,第一次發現她的手是那麼小而溫柔。
興許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她的手仿佛在動。
她有反應了?陸子玨屏神凝氣地等著,隔了幾十秒,果然又微微地動了一動。
“醫生,醫生。”他興奮得大叫,完全忘記醫生不懂中文,“她動了,她動了……”
他們倆都在生死線上打過轉,想必這下該扯平了。
這女人還真是不懂享福,陸子玨看著她熟睡的臉憤憤地想,說要還她錢都不為所動,一說自己不知道怎麼辦,她居然奇跡般地就醒了。
這就是操心的命啊!
第六章
等回了北京,陸子玨又覺得還不如死在南非來得痛快。
日子真心不好過。
首先,顧念瑜與陸子珧的婚期已定,就在下月初,陸老太太非但不安慰他,倒滿麵熱切地追問他要不要去當伴郎。
剛從鬼門關溜了一圈回來,居然還要承受失戀的打擊,真是太不人道了。
其次,武芝芝打從南非回來後,脾氣更是變本加厲地壞,整天陰著一張臉,跟麵癱患者似的。
這倒也罷了,反正她從前脾氣也不見得好,但可氣的是,偏偏有人愛她這種冷豔調調。
天天送花來,玫瑰百合迷迭香,從來不重樣。
雜誌社的小女孩都羨慕得緊,有事沒事就在辦公室談論八卦。
“聽說是某集團的富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