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方師爺進行激烈思想鬥爭的時候,有人出來給他解了圍。“逆賊,爾等認賊作父,為虎作倀。不過狐假虎威,猖狂一時罷了。他日天兵一到,摧腐拉朽,爾等必化為齏粉。”一個老頭抬頭怒視,戟指罵道。
看到又一個“大清忠臣”跳了出來,馬當歸覺得有些好笑。這個老頭應該五十多了,頭發胡子已經花白,穿著一身僵屍服。馬當歸對代表官員的頂子、補子完全不懂,也不知道他是幾品官,便問道:“你是什麼人?又當的什麼官?”
“老夫花縣趙無延,道光年二十一年舉人,現為本縣教諭。好叫爾等知道,老夫世受國恩,與爾等漢賊不兩立!”本來站在人群中間的老頭越眾而出,周圍的人自動的讓到一邊。
旁邊的陳建華看他胸前掛的織錦鵪鶉補子,笑道:“一個正八品的芝麻綠豆官,還好意思說世受國恩?”
趙無延哼了一聲,“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老夫今日便效法那顏常山舌,罵賊而死。”說著挺起胸膛,一副視死如歸的高大全形象出現在大家麵前。
陳建華打定主意不讓趙無延得償所望。“文天祥作《正氣歌》,弘揚我中華浩然正氣,你這個愛新覺羅家的奴才也好意思自比顏杲卿?真是不要臉,漢奸才是你這號人的名字。”
“漢奸”二字讓趙無延氣得發抖,嘴裏自辯道:“清室入主中原曆二百餘年,天下萬民以為華夏正朔,老夫效忠朝廷,教化地方,漢奸這等罵名如何能加於老夫頭上?”
不等“曆史專家”陳建華反駁,馬當歸一拍桌子喝道:“夠了!光說不練嘴把式。滿清政府的合法性,不是靠你一張嘴就能決定的。我現在隻問你!你是棄暗投明回到人民的懷抱呢?還是甘當清庭鷹犬自絕於人民?”
趙無延負手轉身而立,抬頭呈45度仰望天空,口中吟誦:“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把馬當歸搞得哭笑不得。“看樣子你是要做清廷的忠臣烈士咯?”馬當歸的語氣陰沉,臉上露出凶悍之色,直瞪著趙教諭。後者仿佛沒聽見一般,毫不理會。新鮮出爐的光複軍最高指揮官豈容這個反動官吏挑戰自己的權威,大喝一聲:“來人呀!”
兩名士兵走了上前,馬當歸指著那個“頑固分子”道:“既然趙教諭要做大清朝的忠臣,那本將軍就成全你!”又對兩名士兵吩咐道:“你們去送趙大人一程,不要怠慢他了!”
趙無延搖晃雙臂掙脫士兵的挾製,怒視著馬當歸,“老夫一身忠肝義膽,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豈懼爾等的刀斧?隻須老夫神明不滅,在天上看著爾等灰飛煙滅!”說完扭頭就向大門外走去。
不多會兒,就聽到外麵傳來趙無延的一聲慘叫,又過了一會兒,一名士兵提著一顆血淋的人頭回來了。堂下的一幹人等都駭得雙股顫栗,雖然大家都在秋決時看過砍頭,但那砍的畢竟是被統治階層;如今看到一個統治階層的同僚身首異處,怎麼會不起兔死狐悲之歎呢?一些膽小的人括約肌已不受控製,大堂上彌漫起一股異味,個別的更是昏厥過去。
這時,照慣例唱白臉的人出場了。申政委先是安排人把昏厥過去的人送下去休息,又從後衙收集來十多條褲子給那些出醜的人換上,然後開始安撫眾人的情緒。“諸位,當今之世天下紛亂,外有英、法、美、俄諸夷犯境,內有太平軍、天地會揭竿。歸根結底,皆因滿清無道,妄顧民生,不思進取。外不能禦敵,內不能安民。天下有誌之士為救國興邦前仆後繼,我光複軍正是以複興中華為己任。趙教諭雖輕生重義,勇氣可嘉。然則卻目光短淺,重小節而罔顧大義,最後落得如此下場,隻能說可悲!可歎!可憐亦可恨!”掃了一眼不勝唏噓的眾人,申政委繼續說道:“以前有位聖賢曾經說過‘天下大勢,浩浩湯湯,順之者昌,逆之者亡。’滿清以百萬之異族而淩億兆之漢民,防漢人甚於洋夷,隻保大清而不保中國。如此倒行逆施的朝廷,竟然還有漢人效忠,還以顏常山自許!文丞相泉下有知豈能瞑目?趙教諭麵對天下大勢,妄圖螳臂擋車,他的結局隻能是被碾得粉碎!我希望大家都能認清形勢,棄暗投明,加入到複興華夏這個偉大、光榮、正確的陣營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