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退伍(1 / 2)

他站在村口的大皂莢樹下忘著不遠處依稀可見的自家的小瓦房彷徨著,一身英武的綠色軍裝,軍帽端正地戴在頭上,下麵一張剛毅的麵孔散發著軍人的威嚴,肩上是一道粗折杠加一道細折杠的肩章,三期士官的肩章,背後背著一個綠色的行軍包,夏日的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在黃土地上灑下班駁的光點,樹上的知了一直在叫個不停。時間仿佛快要靜止了。

李衝走到村口就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著小瓦房看了許久,他知道在那個熟悉的房子裏已經沒有了屬於他的期盼,又突然歎了口氣,象做了個很大的決定似的轉身向村外的小山坡走去。

小山坡上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土胚就是李衝母親的墳墓了,李衝跪在雜草叢生的土胚前點然了幾注清香,然後用手一棵一棵拔著墳上雜草,眼淚又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他用衣袖磨裟著矮小的墓碑在心裏輕聲地說著:“媽,我回來了,您一直想我回來,現在我回來了。”眼前的一切對於他來說太熟悉卻又很陌生,當兵十年了,李衝就回過兩次家,第一次是他剛轉士官的那年,李衝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憑著自己的優異表現獲得了士官的名額,他興奮回家給母親報喜,那是在七年以前了。

第二次回家,就在半年前,李衝永遠也忘不那一天。

那天是臘月二十七,馬上就農曆新年了,李衝正帶著自己班的戰友和一幫文工團的女兵們布置禮堂,聽說部隊的首長要來和大家一起過新年,大夥都很興奮,都忙得熱火朝天,李衝正站在木梯上往牆上掛宣傳標語。

班上的小鬼頭突然衝衝忙忙跑進了禮堂,上氣不接下氣的叫著:“班---班長,班長,電--電話,有--有--有你的電話”。

李衝回過頭,放下手中的錘子,一臉茫然地說:“我的電話?沒弄錯吧,誰會給我打電話?”

說話間,小鬼頭已經跑到木梯邊,語氣仍然很急促地說“好象是你家裏出什麼事情,村長打來了的。”

李衝一聽家裏的電話,翻身就從三米多高的木梯上跳了下來,一把抓住小鬼頭的胳膊,搖晃著急切地問到:“出什麼事了?快說,”

小鬼頭見到平時一向沉穩的班長如此緊張,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楞了半天,才說到:“值班室的電話還沒掛,那人說現在一定要找到你。”李衝的腦袋嗡地一聲亂了,一股不好的預兆湧上心頭,此刻卻容不得他多想,拔腿就向值班室奔去,小鬼頭望著班長的背影也開始緊張起來,剛才李衝望著他的眼神讓他感覺到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周圍的戰友都圍了過來了,剛才小鬼頭和班長的對話他們都聽到了,一時七嘴八舌地圍著小鬼頭拷問起來,身高一米八幾的鐵頭,穿著背心一身的古銅色疙瘩肉淋漓地撐開背心展現出優美的線條,一把抓到矮了自己一截的小鬼頭拉到麵前一臉擔憂地問到:“小鬼頭,快說,班長家到底出什麼事了?”鐵頭剛剛也從班長的表現中看出些端倪,他知道一定是出了事情才讓自己一向沉穩內斂的班長如此緊張。這就苦了其實並不知情的小鬼頭了,戰友們的一連串詢問根本沒給他回答的機會,現在又望了平時自己就最害怕的鐵頭心裏更緊張了,結結巴巴地說到:“我---我也不知道,隻---隻是剛--剛有--有人打電話早值班室找班長,我--我問他什麼事,他--他也--也不肯說,隻--隻是說班長家裏出事了,要我馬上找--找到班長。”斷斷續續聽完小鬼頭的話,鐵頭也有了不好的預感。

旁邊班裏最機靈的蒜頭,高聲對大家說:“我們都去看看吧。”話音未落,鐵頭也衝出了禮堂,接著一群人也一路小跑向值班室去了。

值班室的李衝一手拿著聽筒,一手緊緊拽著桌角,發白的手骨關節的一直在顫抖,耳邊再也聽不進話筒裏村長沙啞的聲音了,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悄然從眼角劃落,滴在值班室桌上的玻璃上啪啪作響,他怎麼也接受不了這個現實,怎麼也接受不了,村長的話一直在腦海裏回蕩:“你媽出車禍,重傷進醫院了,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書了,你快回來吧。”他無法相信這真的發生,他清楚地記得就在前天晚上他還用IC卡在公用電話亭了通過村裏唯一的一部電話跟媽媽聊了好久,媽媽說弟弟高三了,臘月二十五了還在學校補課,要後天才回,她明天要搭村裏的拖拉機去鎮上買點過年好用的東西。媽媽還說:“你寄的錢收到了,既然這次過年你不回來,媽也不打算操辦什麼年貨了,那些錢留給弟弟開年交學費,你在部隊也要好照顧自己,不用老往家裏打電話,長途挺貴的,我和你弟都挺好的。”李衝還給媽媽說:“媽,您不用擔心我,這次寄得錢過年的時候你就多給自己和弟弟買幾套衣服吧,年貨還是要辦的,弟弟的學費等過幾天我拿了這個月的津貼我在給您寄吧。”李衝無法再回憶這些,此時他隻有一個想法就是回去,必須馬上回去,按下電話李衝又衝去找政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