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你就知道了。"步光笑著一擊掌,方才退出去的人們進來,先是一組樂人,他們在角落坐下。接著是幾個年輕的男子,個個生得風流俊秀,雖然比不起阿鳳,但也比大部分人好看上許多,步光的含笑的眼睛仍然停在門口,門口最後一個人進來。
他穿一身白衣,烏發挽起,我在他微微柔亮的肌膚上看到明月才有的清輝,挺直的鼻梁如同我居住了近千載的山巒。
阿鳳。居然是我的阿鳳。我詫異極了,這真是太巧了。
"無病,"步光喚他,"坐到我身邊來。"
"是,公主。"他溫和又優雅地坐下來。
"抱抱我的貓吧。"步光笑著說,"它是不是很可愛?"
"物如其人,公主的貓,自然如公主一般令人愛慕。"他說話這樣文氣,又有禮。真不愧是我的阿鳳啊。他從步光手上接過我,修長的手指撫過我的頭,食指邊緣有一道小小疤痕,那是以前采藥時留下來的。
步光的手輕輕覆上他的手背,眼角有一絲絲的笑:"無病真會說話。"
他嘴角低低一笑,抬起眼簾望了步光一眼,又很快地收回去,燈光照在他白晰如玉的臉上,仿佛有淡淡紅暈。他悄悄地握住步光的手。
兩個人的手,都在我身上。
我扭著頭,看到步光的指尖輕輕滑過他的手背。
那一刹我仿佛明白了什麼,又仿佛什麼也沒明白。腦子裏像是有一道光掠過,可還不等我看清,光就消失了。
我渾渾噩噩地,變成了一隻呆頭呆腦的傻貓。
7
後來,步光結束了晚宴,她對阿鳳說:"你先回府,我有事要耽擱一會兒。"說罷湊近他的耳畔,輕輕地恍如吹氣:"等著我。"
阿鳳點頭而去。
樂人們也都走了。
空闊的樓宇內,隻剩步光,還有呆在案邊的我。
"還裝貓做什麼?"步光捏了捏我的耳朵,"難不成被他迷呆了?"
我怔怔地看著她。
"喜歡麼?喜歡的話,今夜你變成我去。"
我怔怔地看著她。
"真傻了?"步光俯下身來,身上有股迷醉的香氣,"你怎麼了?"
真香,步光身上。這香氣令人迷醉,像做夢一樣。阿鳳靠她那樣近,也聞到這種香氣吧?他也喜歡吧?所以他輕輕握住她的手。
那雙手,曾經握住我的手,曾經撫過我的額頭,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用它來撫摸別人。
我霍地抬起頭來:"你就是壽陽公主?"
步光那麼聰明,她立刻猜到了,"搖光,難道,你說的那個人,就是無病?"她笑了,"哎,原來是我碰了你的人,好啦好啦,不要給我擺這付苦瓜臉,我這就去殺了他,給你消氣。"
"殺他?"我懞了,不自覺化作了原形,前足踏住她逶迤在地上的裙擺,"為什麼殺他?"
"因為他惹你生氣呀。"步光伸出手來撫摸我的麵頰,"他讓我的搖光流淚了。"
我哭了麼?自己並沒有察覺。雖然傷心,"但……我並不想他死。"
"那好,我消除他的記憶,讓他遠遠地離開。"
"不--"我不要,"不要讓他離開我。"
步光憐惜地看著我,慢慢地恢複原身,她有一身比我皎潔百倍的毛皮,她溫柔地靠近我,"我的傻搖光,你是真的愛上他了麼?"
"是愛麼?我不知道……我隻是不想他離開我,也不想離開他。"我靠在她肩上,就像百多年來悲傷難過時一樣,她柔軟的毛皮給我無比的撫慰,那麼痛的心也稍稍好了一點,"步光,他找你,他這樣討好你,隻是想當禦醫,你能幫他麼?"
"隻是想當禦醫麼?"步光的嘴角有絲我看不懂的笑意,她說,"這很簡單。"
我有點感激地看著她。幾百年來她為我做了許多事,卻沒有哪一件令我覺得感激,從前我隻覺得幸福,覺得開心,覺得有步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