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膝坐在一顆沙棘樹旁,安靜地等待,一種空落落的不安忽然變得異常清晰。
十天!莫非十天之後,我有可能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這問題反複折磨著我的腦袋,然而,我卻無能為力。
除了等候,我無法可想。進入靈山,需要有強大的靈力,而我,沒有。
再一次,我為自己的無能感到羞愧與絕望。
日升、月沉、星微、雲現……
我從未曾發現,時光的流逝竟會被分割成如此緩慢的點點滴滴。
點點滴滴……
沙漏裏的沙幾乎以靜止的狀態緩慢又緩慢地碾過我的心髒,柔腸百轉,寸寸成灰。
終於,到了第八天。
我發覺,在這飛鳥難渡,禽獸不棲的西天絕地裏,竟然並非隻有我一個人。那樣一種被人在暗地裏窺視與判研的感覺,讓我極不舒服。
於是,當那一種強烈的感覺再度升起之時,我驀地跳了起來,衝到右邊那一片高高聳起的黃土堆後麵。
然後,我便看見了它。
一隻猴子!
不!
一隻長得像猴子的人,或者,一隻長得像人的猴子。
它大概沒有料到我會突然衝過來,嚇了一跳,唧唧喳喳地尖叫起來。爾後,忽然又像是被逗樂了的小孩子一般,手舞足蹈地笑了,嘻嘻咯咯笑個不停。
"你是誰?為什麼偷看我?"我不悅地沉下臉來。
猴子仍然笑嘻嘻的,好奇地問:"你為什麼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我願意。"
"可是,一動都不動不是會很難受嗎?"
"我喜歡難受,那又怎樣?"我大聲衝它嚷,積聚了多日的擔憂、恐懼、怨悔、猜疑這會子全都一股腦兒地吼了出來。
它搔搔腦袋,樣子古怪地瞅著我,像是有天大的煩惱困擾著它一般,"不對呀,那天那兩個神天兵說,如果抓不到女的,她就一定會阻止男的進入小西天,可是……喂,"它忽然提高音量,"小姑娘,為什麼你要讓那個男人上靈山?"
"小猴子,為什麼我不能讓他上靈山?"我沒好氣地說。
"我不叫小猴子,我叫至尊寶。"它抗議。
我翻了翻眼睛。
它倒並不堅持,忽然一下跳到我麵前來,用一種熱切的目光看著我,像看某個吸引它的怪物。"你明明知道他有去無回,為什麼還要等在這裏?"
"什麼叫有去無回?"我的心"咯噔"往下一沉。
大概是被我突然嚴肅的語氣給震到了,它習慣性地搔了搔頭,"奇怪,奇怪,為什麼你們看起來一個比一個更奇怪?"
"還有誰也很奇怪?"
"就是那天跟你一塊來的那個男人咯。"
"他有什麼奇怪的?他進小西天是為了找他的一個朋友。"我不屑地撇了撇嘴,開始認定小猴子是故弄玄虛。
不過,日子太無聊,時間太漫長,反正無事可做,有個人在身邊拉東扯西的,我也並不反對。
然而,猴子卻反倒一本正經起來,好像我侮辱了它的智商似的,嚷:"他朋友是被他從背後推進去的!"
我一聽,差點跳了起來,"猴子,如果你再胡說八道……"
它樂了。"什麼叫胡說八道?每個到這裏來找我的人都說我在胡說八道,說我瘋了,還說我是孫悟空轉世,要找綠煙石替我治病。但,我說的明明都是真話呀,我看到前麵一個人進了小西天,後麵又來一個,然後後麵那個就將前麵那個推……"
"推什麼推?臭猴子你懂什麼?就算他推了,那也是為了助前麵那個人一臂之力。"我大聲打斷它。
"你還沒聽我說完,"猴子不滿地瞪我,"我還沒有說完你怎麼能妄下斷論?"
"我不想聽。"我心裏恨恨的,一扭身,轉過那塊黃土坡,回到我最初坐著的那株沙棘樹旁,慢吞吞地坐了下來。
天空一片灰暗,這一天又過去了,我的心卻漸漸透明。
是那種暗藍色的透明,脆薄脆薄的,如月光灑在水麵上,從海底望上去,墨藍的海水漸漸、漸漸變淡,變薄,你可以感受到月光,卻無法穿透深海之水,看到那輪天邊的月。
"小姑娘,你不是哭了吧?"猴子拿一塊鏡子來照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