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內溫暖如春,和外麵寒冷漆黑的北極冬夜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十幾名蘇聯高級軍官正聚集在大廳裏談笑風生,看到大門被打開,都把注意力轉到了方彥這邊。麵對一道道或友好、或平淡、或冷冽的目光,方彥心中古井無波,這種局麵他少說都經曆了上百次,普通的雜魚早已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中校先生,我們的人都已經到齊,就等您前來了。”白天和方彥有過一麵之緣的年輕中將瓦連京,此刻正滿臉笑容地迎了上來。盡管瓦連京已經掩飾得相當好,但方彥仍是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那份明顯是刻意營造出來的熱情。方彥不動聲色的和麵前的蘇聯人虛以委蛇,心中對他們的打算愈發好奇,從目前的架勢來看,蘇聯人必然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到什麼東西。
“同誌們。”一個沙啞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卻是年逾五旬的內務委員部中校奧列格開口了。片刻間,剛才還嘈雜一片的主宴會廳當即安靜了下來,就連瓦連京也止住了和方彥交流感情的話語,目光肅然地注視著那個軍銜比他低了整整一個大階位的老頭。方彥暗暗觀察著這一切,心中對自己的判斷再無懷疑。蘇聯紅海軍果然也遭到了慘絕人寰的大清洗,骨幹軍官階層幾乎全部換血;而奧列格背後的人民內務委員部,正是在其中扮演了凶殘血腥的劊子手的角色。
奧列格滿意地看著安靜下來的大廳,再度開口道:“今天,我們在這裏宴請遠道而來的親密德國盟友,這充分彰顯了社會主義革命戰友之間用信仰和鮮血凝成的牢不可破的堅固情誼,是合作的宴會,是勝利的宴會……”一連串話語如炒豆子般從他的口中吐出,那連貫無比的語句套路,至少都有十年以上的功夫。
隨著時間的推移,方彥漸漸有些不耐煩,眼前的內務部中校竟然還沒有結束他的教條式發言,而現在距離方彥進入宴會廳已經有40分鍾的時間了。其長篇大論,滔滔不絕,讓人幾欲抓狂,恨不能立即大吼一聲打斷這種XXX的精神折磨。然而蘇聯軍官們卻都雙眸放光,似乎聽得津津有味,也不知他們是真被洗了腦,還是被迫做出這番姿態、以避免遭致禍端。方彥終於明白這場晚宴為什麼會在下午4時就拉開序幕,原來是要為政治訓導留出足夠多的時間。
富麗堂皇的大廳內,奧列格的聲音還在永無止境地回響。忍無可忍的方彥暗示身旁的翻譯官閉嘴,來個聽不懂為淨,果然感覺腦中清明了太多。他心中長舒了口氣,同時忍不住對遠在柏林的希特勒產生出了真摯的愧意:和蘇聯內務部的人相比,希特勒那同樣喋喋不休的理論說教,竟如同是和風細雨的天籟仙音!
不知過了多久,神遊天外的方彥忽然聽到奧列格的語氣驟轉激昂,他以為對方說了什麼重要的話,連忙示意翻譯官繼續履行使命。很快的,他就聽懂了奧列格的話語:“……慈父領袖斯大林同誌,天才般的將蘇聯紅海軍建設成了社會主義的鋼鐵堡壘,為我們的軍民帶來了無盡的榮光。我們銘感於慈父領袖的天大恩情,世世代代都要向他誓死效忠。偉大的人類星辰斯大林同誌,烏拉(萬歲)!”
“烏拉!”奧列格話音剛落,大廳內陡然爆發出了好似春洪山崩、而又整齊劃一的震耳歡呼聲。包括奧列格本人和翻譯官在內,所有蘇聯人盡皆高舉雙手,狀若癲狂的向牆壁上的巨幅斯大林畫像激動歡呼。看到這些蘇聯人仿佛腳底裝了彈簧,不知疲倦地反複跳起、竭力向領袖讚美的情形,幾名隨行的德國尉官目瞪口呆;方彥看在眼裏,心中忽然對這些蘇聯人產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憐憫和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