裏典嘟囔了兩句,算是找回了點麵子,背著手也走了。
張良從馬上下來,衝著陳涉一拱手:“這位小哥,在下想打聽個事兒。”
陳涉上下打量下來人,爽快地說:“你說!”
“請問,哪家可以借宿一晚,在下出門在外的……”
“借宿?你這是……”
“漂泊多年,要回家去!”張良謙遜地說。
陳涉點點頭,爽朗地說:“那好說,不嫌棄就跟我走吧!成了家的,冬天隻燒一間屋,你去了也不方便。村裏還有個文二爺爺,一個人住,邋遢的不行,也就我那裏合適!”
張良對這人頓生好感。
……
跟著陳涉回了家,安頓好老馬,喝了兩碗粥,身子便熱乎起來了。
張良問起他關心的事情。
“小哥見過從北邊故韓國過來的流民嗎?”
“流民?”陳涉想了想,說:“聽說過,不多,倒是有路過這裏去投親的。聽說三川郡那邊好幾個地方在鬧蝗災,是嗎?”
張良點點頭,說:“嗯,在下也是聽人說的。就是不知道情況有多嚴重!”
“大哥你是故韓國的人?”聽他用故韓國來稱謂三川郡,他也就隨了他了,在他心裏,他也不習慣叫會稽郡的,他們周圍的人都當自己為楚人,而陳還是故都,鄉裏百姓,很多人都不知道現在的郡治是吳縣。
張良點點頭,說:“出來好幾年了,想家想得不行!”
陳涉就不再言語了。對麵這位俊美的大哥隱隱有些沉重的哀愁,他也不由得沉甸甸的。
他一根一根地添柴,弄得家裏很熱火。
張良抬頭環顧了下屋子,看出來這屋子也不是完全沒有女人。
“小哥就一個人過嗎?”他斟酌著問。
陳涉微微一笑,說:“以前不是一個人,後來就是一個人了!”說是笑,但笑容甚為寂寞。
張良明白了,他同情地點了點頭。
“以前,有一家子,楚軍敗了以後,不少人家都不全了。……媳婦回娘家,本來沒她什麼事的,但婦人家終究膽小,人家跑,她也跟著跑,結果……,結果摔倒了,被後麵的馬……踩了!”
最後兩個字,被他吞咽下去,幾乎聽不到了。
屋子靜得隻有柴火爆開的“劈啪”聲。
“這是仇,得報!”在沉重的靜默中,張良憤憤地來了一句。
陳涉抬起頭,一臉困惑,問:“找誰報?”
張良說:“誰發動的戰爭,就找誰報!”
陳涉更困惑了,秦軍那麼龐大的力量,怎麼報?
張良說:“小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說的就是首先要有報仇的心,然後用十年的功夫做報仇的準備,如果連報仇的心都沒有,給你一百年都白搭!”
陳涉仔細琢磨這話。
張良又說:“人活著,如果隻是吃飯,那多活一天,少活一天,差別都不大。有德的報德,有怨的報怨,活著的差事就算交待清楚了。更何況,人家欺負了人,還天天坐在朝堂上耍威風,為什麼我們被欺負的,就隻能繼續受欺負?難道我們天生就比他們差嗎?”
陳涉不由得點點頭,這話是說到他心裏去了。
是啊,難道天生就比他們差什麼嗎?
“小哥,張某看你在村裏挺有人望,這是你比別人厲害的地方。有些人是天人聽人指揮的,沒人指揮他就找不著方向,而有些人,嗯哼,天生就是指揮別人的,隻不過,他暫時呆錯了地方!”
陳涉的臉開始發漲,村裏人服他,是因為他打架厲害,處事也公道,但沒有一個人給過他這樣的指點和評價。
“兄長,陳涉我……”,他有些慌亂,不知道是要表達感激,還是要表達困惑,畢竟他今天隻是個種地的農人。
“陳涉小哥,不積跬步,無以致千裏,今天邁開腿,就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