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粥進肚,真舒服,糧食才是最體貼人心的東西。
肚子有食兒了,頭腦變得更加清明。這是真實的世界,看戲的感覺沒有了。
“我再去弄一碗,還要給你煮個蛋!”李良興奮地跳下地,出去了。
舔了舔嘴角的殘粥,小寒再次抬起手,抓了抓,力氣回來了。
光線穿過手指,一絲一縷的,這一幕跟她剛來大秦時一模一樣,也是迷迷糊糊,也是躺在硬硬的炕上,也是扒光了被人洗,也是全身無力。
那個地方叫什麼?
對了,叫雙流鎮。
……
雙流鎮驛站到了。
大頭停下車,掀開簾子,扶蘇久久沒動。他腦中還在回響前邊清河驛那個老實疙瘩說過的話:“那位姑娘沒有來?她還帶著人捉魚呢?”
一路經過的驛站,清風驛、螞蟥驛、二裏頭驛、清河驛……,不少人都記得小寒,她是個和氣的人,是個讓人過目不忘的人。
他們都覺得她是個好人,而他對小寒說:不要跟別人說,我們在一起生活過,那是對扶蘇的侮辱。
是不是他錯了?他過分了?
“羊皮天書”出現的時候,她被他關在家裏,無聊得摳牆。
而“螞蟻天書”出現的時候,她還提醒過他,有術士利用這個賺錢,影響不好。
她不像他,做事情能指派手下。她沒有手下,隻有有限的幾個朋友。而她的朋友就是西施那樣膽小怕事的女子。這些害人的事別人不會替她做。她隻能自己做。
那麼,就是說,她沒條件做。
那麼,那些不是她做的?
難道他錯怪她了?
可是她明明又承認了,她說隻想讓父皇嫌棄他們,並不想要了他們的性命。
難道,隻有黍子地裏的事是她做的?她怎麼做的呢?
什麼叫作“我從未來走來”,怎麼聽著像個夢話?
……
扶蘇擺擺頭,每天都被這些問題糾纏,他的頭都要裂開了。有多少天沒有好好睡了?
對了,小寒是個腦袋受過傷的人,就在這雙流鎮,她被驢踢了。報信的那個小女孩他見過,她還給了她一整罐子蜜餞。她受傷時可能也像他此時的感覺,脹脹的,亂亂的,什麼都理不出頭緒。
她就是一個病人,我跟她計較什麼?
她臆想出來的那些危害,也是一心為我,我跟她計較什麼?
即便是一個病人,也是一個可愛的病人,為什麼我不能繼續愛她?我隻要做得足夠好,給她信心,她不就可以自在地做她的生意了?
興許,她放下心來,我們會有一個孩子……
……
“雙流鎮驛丞張俊恭請大公子下車歇息!”
一句話打斷了扶蘇的思緒,扶蘇不快地看著眼前的中年人。他低著頭,聲音裏的諂媚摻雜著不安,腳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
“張俊。”扶蘇冷冷地叫了一聲。
張俊抬起頭,緊張地笑了一下,“是,雙流鎮到了,請大公子下車歇息。”
“嗯。”
扶蘇下了車。望著石頭牌坊上麵的“雙流鎮驛站”,他想起小寒說的:“別跟他一般見識,就是塊爛泥巴。跺跺腳甩了就是。”聽了這句話,當時他問:“你確定你忍了以後心裏是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