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怪怪的樣子讓扶蘇很幸福,就覺得那衣服包著她的小身子,像是自己把她抱在懷裏一樣。他從架子上抽了一卷竹簡,他得讓自己幹點事情,這麼傻傻地看下去,他還得像上午那樣出醜。
可是,他控製不住地想看小寒工作。
她把幾個小碗一字兒排開,小碗外麵都寫了符號,然後開始配製顏料,他看了會兒,看明白了,這應該是不同程度的黑色。
小寒挑了一枝筆,醮了點墨汁,在木板上試了試,然後抬頭看看牆麵。她咬了咬嘴唇,看來是在下決心。房間裏過於安靜,扶蘇可以聽到小寒長噓了一聲,然後果斷落筆。但那落筆處卻不是如他所想,是從邊角開始畫,而是在牆壁的三分之一處。
認真的女子如此動人。
他看到她的發絲有些亂了,但她並不覺得,眼睛裏隻有那些碗盤和牆麵。
一會兒,木木在窗外探了探頭,舉著托盤,意思是要不要喝茶。這安靜的氛圍,連屋子外的人都不敢說話了。
扶蘇輕咳一聲:“要不要歇歇,喝點茶?”
寒洲停下筆,看了看他,這人怎麼還在呢?
“公子要是有公事,就請自便。有什麼事,我會叫木木幫忙。”
扶蘇無奈地搖頭,隻好說:“家裏畫畫的事情也很重要,我也是要看著的。”
“哦,那好吧。”她把筆放下,走到屋外,木木把茶端過來,寒洲接了,邊喝茶邊從窗戶外麵往屋子裏瞧,退了幾步,又走近,來回幾下,心中有了回數。
“我們是不是該吃飯了?”隔著窗戶,扶蘇問。
寒洲看看天色,是該吃飯了。
她解開腰間的帶子,想把這件臨時的工作服脫下來,卻又想起不能當著男人麵兒脫衣服,就又停下了手裏的動作。
“今天就到這裏吧。明天我會過來,公子若是有事,就去做事。家裏留人就好。”
扶蘇一滯,他本來是想留小寒在這裏吃飯的,沒想到話頭被她先搶了。這麼早,他怎麼可能放她走?
“姑娘回到家已經不早了,再做飯,豈不要暈倒在灶台上?”
寒洲一窘,看來很多人都記住她的毛病了!
“留下來吃頓便飯吧,嚐嚐我家廚子的手藝。而且我還有話要跟姑娘講呢!”
說完這話,衝木木一努嘴,讓他見機行事去吧。
寒洲想想,說得在理,吃就吃一頓吧,這是跟皇子一起吃飯,機會不多啊!
他們進去了。剩下木木鬱悶了。
今天上午他就好一頓采買,大公子說,隻等著小寒姑娘來了。據說小寒姑娘廚藝不錯,想來公子是想讓小寒做飯給他吃,可為什麼最後變成這樣?這是心疼小寒姑娘畫畫兒太累呢?還是火候沒到不好撒嬌提要求呢?
咦——,想到公子撒嬌,木木不由得起一身雞皮疙瘩。
想歸想,做還得做。不管怎麼說,晚上喝粥總是沒錯的。水燒開了,米下了鍋,剩下的這堆生東西怎麼辦呢?雖說這些年來跟著公子好東西見了不少,可是怎麼能做得好吃呢?
不管了,先應付過去再說。
這點時間騎馬出去買隻烤兔總是可以的。剩下的再說吧!
一會兒功夫,飯端上來了。人在書房,就在書房吃吧。
一鍋米粥煮不錯,米粒晶瑩飽滿,一看就是好米。烤兔顏色不錯,就是切得有些不講究。還有小鹹菜一碟兒和煮雞蛋幾個,另外還有兩個燒餅。
扶蘇一看,除了粥是做的,剩下的都是街上買來的。心中不禁有些懊惱。本來是想讓小寒給他做了吃的,可是到了飯點兒卻說不出來。他們之間還是沒到火候,也不知道李由那個武夫怎麼做到的?
“這兔肉還是做得不錯的,隨便嚐嚐。”扶蘇說。
“兔肉?”寒洲看了看,卻拿起顆雞蛋一點點地剝皮。
“姑娘不吃兔肉嗎?”扶蘇殷勤地問。
“也是可以吃的。”寒洲笑著說。
聽聽,說得這麼勉強,肯定是不喜歡吃的。扶蘇不禁想放筷子,今天這場約會太失敗了。
“公子,我一會兒再吃。隻是看到這兔肉想起些事情。”寒洲善解人意地安撫。
“哦,想起什麼?”扶蘇很好奇。
“想起我剛到雙流鎮的時候。那時候救了我的人叫大棗,後來我叫他大棗哥。我受了傷,人家都說要補補,他就買了一隻烤兔或者熏兔給我吃,但我當時沒有吃,他很失望。您不知道,他很窮的。做飯隻煮一隻雞蛋,卻專門給我吃。”說到這裏,寒洲一頓,不再說下去了,隻是低頭繼續剝蛋皮。
扶蘇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盡管他沒受過窮,也知道這一隻兔子和一個雞蛋的分量。很多百姓確實是不常吃雞蛋的。
那個大棗肯定很愛她!
他轉換話題:“為什麼不吃兔肉呢?”
寒洲笑笑,有點不好意思:“說起來很可笑的,別人會說我能胡思亂想。小時候親戚獵到幾隻兔子送了一隻給我家,媽媽把它泡在盆子裏,要把裏麵的死血泡出來,我一進門,看到了,盆裏白白的肉和紅紅的血水。沒有皮的兔子很象小孩子。從此就不吃,當然家人吃它我也能理解。”
“哦。”扶蘇理解了,以小寒這樣善良的性子,看著像個孩子似的兔子,確實是吃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