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洲掙紮了一下,想推開他,輕聲說:“別這樣,走吧。我沒事兒的。”
胡七抱得更緊,他想給她全部的自己,可是她在推,他很難過。他低頭去找她的嘴唇,她一擺頭躲過了,使勁掙脫他,他又要去抱她,寒洲委屈地蹲在地上大哭。她覺得胡七在欺負她,這個時代的每一個東西都在欺負她。她抑製不住了,放聲大哭。
胡七也被傷到了,他不知拿這女子怎麼辦?他仍然想抱著她、安慰她,但她卻受了委屈。可是,看著她委屈得大哭,他又恨不能丟下她走掉。
但,他又不能把她一個人丟在這沒人的岸邊。
漸漸地,她哭夠了,自己站了起來,去牽馬,胡七也去牽馬,兩人一前一後回家。
胡七說:“我過些天要去祁連山那邊了。”
寒洲沒搭腔,剛剛哭得有點多,腦子空空的,什麼都反應不過來似的。
胡七又說:“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出去散散心也好。”
寒洲還是不說話。
她散心都散到大秦朝來了,還有什麼可散的?
歎了口氣,胡七說:“你不喜歡那樣,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生氣了。”
還是不理他。
最後,寒洲上了馬背,打馬跑了。胡七望著那倔強的背景,恨恨地拍了馬一巴掌,馬氣憤地躲了一下,還是讓他抓住騎上去了。
快到家門時候,寒洲沒進去,等著胡七回來。胡七下了馬,知道她有話說,就等著。
“我想搬出去。”說完,定定地看著胡七。
胡七一聽就急了:“什麼?你瘋了?你一個女人搬出去?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寒洲沒說話,等著胡七平靜下來,才說:“我搬出去,是因為我想有自己的空間,我不想因為怕這個、怕那個,保全了身體卻委屈了自己的心。你剛才聽見我唱歌了,在這個院子裏,我都不會唱歌,沒有人管我,是我自己在管自己。我並不想要這樣的生活。當然,你們對我都很好,你不用多想。”
胡七看著她小嘴巴巴地說著她那些理由,心灰灰的,她終究還是把自己當外人,把這裏當作臨時落腳的地方。他怎麼樣、父親、妹妹怎麼樣,都給不了她一個家,她想走就要走,不考慮別人怎麼想。從開始她說是合夥人,到現在她始終清醒,從未越界,她怎麼就能做到這樣無情?
氣歸氣,但他又怎能放心,讓她任性地搬出去?難道她的那點本事能防得住流氓嗎?
胡七輕蔑地看了她一眼:“你準備用你的菜刀整晚把守著房門嗎?”
寒洲一時語塞,這說話的語氣和神情跟老陳一模一樣,當她任性的時候,老陳也是這樣看不起地教訓她。
“走,回家吃飯,別在這站著!”教訓完人,胡七氣衝衝地走了。
飯當然還是吃了,寒洲胡亂塞了一口,想起前幾天那花枝街的老爺子要指點她書法,就回房去,讓自己安靜下來,寫了幾行字,略略收拾,跨上馬出去。
胡七看著她又急匆匆出去了,心中悲哀地想,總有一天,不是她瘋了,就是他瘋了。
果然,等了一會兒,那老爺子真來了。
老爺子接過字,沒打開,先盯著寒洲看了會兒,倒是什麼都沒說。寒洲不由得摸了一下臉,心想,是不是給人看出來了?今天其實不出門才對。
這副字兒默的是賈島的“夕思”,早上的情緒,一時也想不到什麼明媚的東西。
秋宵已難曙,漏向二更分。
我憶山水坐,蟲當寂寞聞。
洞庭風落木,天姥月離雲。
會自東浮去,將何欲致君。
老人看後沉默不語,好端端的小姑娘怎麼寫這麼低沉的調子,倒像是年華已逝、來日無多的樣子。
寒洲有些惴惴的。她沒有正式拜過師,隻是有興趣就買字貼、看書法展,後來加入了一個書法愛好者的QQ群,說起來是半通不通的樣子。
“這字認真寫了?”老人問。
“也算認真寫了吧?今天早上寫的。”寒洲有點心虛地回答。
“寫字,心要靜,心不靜,字是虛的。你肯定寫了些年頭,每個字筆畫結構自然都是沒問題的,但整篇來看,並沒有沉靜大氣的意韻,這是隸書書法最基本的東西。”
寒洲忙不迭地點頭,她知道自己隻是愛好者水平。
旁邊的“一刀準”有點發愣,他覺得那字已經寫得很美了,結果讓這老頭子批得不值一看,這裏麵的門道果然有這麼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