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高高興興吃東西,寒洲沒吃,收起刀,回帳篷去了。臨回去時,到馬兒跟前,不知跟馬說了句什麼,還貼了貼臉。
胡七覺得她不快樂,他也有點吃得不是滋味。
他好像已經習慣了她快樂的樣子、淡然的樣子或思考的樣子。但這個樣子,讓他很擔心。
天亮的時候,河灘上又是做飯、喂馬、飲駱駝、裝行李的聲音。
胡七朝那塊大石頭走去,昨天傍晚她的時間都花在這裏。
原來是一幅畫,畫麵上是一個眯著眼睛像是暇思的女子。她有紅褐色的頭發和嘴唇,衣服的線條和身體的輪廓也用的是同樣的紅。但在白色石頭上的最顯眼的不是紅,反而是白,因為那白色是落在紅色頭發上的一群鳥兒。那頭發茂盛誇張得像一片森林,而鳥兒輕盈得仿佛聽得見它們穿過樹梢的聲音。
畫麵上的女子有一雙纖巧的手,兩隻小臂就那麼舒適地交叉著搭在自己的雙肩。
四周似乎有風,有葉子在盤旋,但畫中的人讓你覺得安靜。
這畫麵能這麼誇張,能這麼讓人駐足,能這麼美麗得讓人心碎。胡七不由得去摸了摸畫兒中女子小巧的臉。
這塊石頭若能背回家就好了!
上路的時候,胡七問起那畫兒畫的是什麼。
“一個女子,她有很多美好的願望,但她很孤獨。”
胡七覺得心被抓了一下,無法言語了。
她很孤獨,這個從天而降的“妖女”說,她很孤獨。
第二天寒洲情緒好了些,胡七問她為什麼不高興。她說她的大棗和核桃被李三和馬有成偷吃了,都快吃光了。
這個答案讓胡七很吃驚,他覺得兩個辦事兒的人太不像話,吃就吃吧,怎麼能那麼貪婪?何況是偷吃一個姑娘的東西。但也覺得這件事就讓她那麼豁達圓融的女子不高興,這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想了很久,胡七想明白了,這吃食不僅是吃食,是和送吃食的人有關的重要的東西。
兩個蠢貨動了人家重要的東西。傷害到她了。
這才明白為什麼小寒可著勁地折騰他倆。
好吧,為了給小寒出氣,他也要可著勁地折騰那兩個不開眼的饞東西。
於是,那一整天,忙得那倆個家夥跟警隊的狗一樣,可問題是犯罪分子連一點線索都沒留下,他們是勞而無功。
隻差沒伸出舌頭喘氣兒了,到這時候,他們倆也想明白了,就是自己得罪了小寒姑娘。東家不高興了,這是給小寒出氣呢!
媽的,至於嗎?不就是偷吃了點核桃和大棗,不就是嘴賤點兒,東家,我還叫你一聲七哥呢,你至於嗎?
兩個人背著人埋怨了一會兒,算是互相安慰了一下,並且達成共識,要下定決心,再不招惹東家看上的人。
胡七這樣指派折騰那兩個家夥,讓寒洲覺得很幼稚,但也讓心情好了不少。不管這關心的背後是什麼,但畢竟是有人關心的。
她真的是為了核桃和棗兒生氣。那是大棗為了她起得大早才摘下來的。
在這個世界裏,她沒有親人、朋友,她沒有力氣去祝福每一個路過的陌生人,她也沒有心情去為每一條河和每一座山起一個溫暖的名字,隻有大棗,給了她全部感情的大棗,讓她感受了善良和尊重的大棗,是她到這個世界以來全部的美好。
可是,她現在隻剩下一把菜刀了。
“我們差不多再有兩天就到鹹陽了。”胡七說。
“哦。”
“我一直沒有問你為什麼去鹹陽。你這樣的一個孤身女子——”
“不是跟你說過嗎?我想不起我的家怎麼回去,我在雙流鎮醒來的時候想不起許多東西。周圍的人幫我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打聽也沒有音信。我就想自己去找一找。鹹陽畢竟是大地方,也許我的家就在鹹陽,也許在鹹陽那種繁華的地方,有什麼東西能觸發我,讓我想起我的家,也許,有人能告訴我有關於家的線索……。坦白講,我是碰運氣,運氣好我就找到了,如果找不到也要找下去,一個人不能沒來由地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