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琅琊鎮是一個不怎麼起眼的小鎮,既沒有奇珍異寶,也沒有人傑地靈,和子虛皇朝大半地方一樣,鎮上沒幾個美女,也沒幾個暴發戶,也沒什麼大點的八卦,鎮上的百姓談論的最多的便是後巷老門王大娘的裹腳布究竟有多臭,還有三十多歲的駝背張什麼時候能夠娶著媳婦兒,今兒不一樣,早晨虎娃屁顛兒的一出家門,便看見鎮口曾經吊死過人的那棵百年大槐樹下多了個露台,這露台看著普通,上邊隻有一張椅子,一隻桌子,上邊把了占沒有點燃的油燈,在清晨的霧蒙蒙裏若影若現,嚇得虎娃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了起來。
“莫哭莫哭。”
就在此時,鎮上那家生意一直不大好的破舊客棧裏邊走下來個穿著青衣的女人,後來,這女人在鎮上住了許多年,大家都管她叫許先生,她彎著腰摸了摸虎娃的頭,此刻本是沒什麼人的街道上突然多出了許多探頭探腦百姓來,突然被那麼多雙眼睛看著,虎娃又哭的撕心裂肺,許先生忍不住也有些尷尬了起來,掏出褡褳裏最後一塊龍須糖給虎娃。
虎娃哭得慘烈,到後來幾乎是忘記了自己為什麼哭,猛然看到隻有過年才能吃上的龍須糖,眼淚頓時雲歇雨收,鼻子裏吐出個泡泡來,樂滋滋的捧了回家,這種熱鬧本也沒什麼看頭,虎娃一收聲,那些個百姓便也轉身就要回家。
“諸位且慢,小女子從今天起,將會在琅琊鎮上說書,地點便在這鎮口大槐樹下,還望各位鄉親父老到時候來捧個場。”
許先生最開始是這樣說的,那時候,有文化的人都稱得上先生這個詞。
後來,她便再也沒有離開過琅琊鎮。
其實剛開始鄉親們聽說這許先生要在鎮口的這棵老槐樹下說書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她是一隻專吸人精魄的槐樹精的,畢竟在有口的傳言裏邊,這棵百年大槐樹已經吊死過三個人了,即使是豔陽高照的白天,站在這棵槐樹下,都有種陰風陣陣的感覺,更遑論是晚上了,虎娃一聽說這位從天而降的許先生要在晚上說書,他本是很有興趣的,可一聽到是要在大槐樹下說書,便嚇得連手中的龍須糖都掉到地上了。
年邁的奶奶坐在家門口靜靜的看著外邊的世界,有人來了便和來人打聲招呼,可惜卻並沒有看見地上黏了灰的龍須糖。
到了傍晚,許先生的露台果然人煙稀少,隻一些出過鎮子的青年會搬個長凳坐過去。
但當那一盞油燈亮起的時候,虎娃也忍不住鼓起勇氣過去了。
他家並非是沒有油燈,隻是油太貴,拿來吃還來不及,哪有那奢侈的功夫用來照明啊,他坐在阿鬆哥哥身後,看著露台之上正經危坐的許先生,她手中的折扇緩緩打開。
那時的虎娃還不認字,在許多年之後,才知道許先生的折扇之上寫了“悲傷沉鬱,化萬丈傷心為唯唯之言;痛不欲生,惟人間無人能知己挽手”二十八個刺目大字。
許先生說書和去年來過的那個老先生不太一樣,不會說今天我們要講的是什麼什麼故事,出自什麼書什麼書的第幾章第幾回,她永遠隻會說,我今天要開始講一個故事,她也不會說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隻會說,天已經黑透,或者下雨了。
當然,認識許先生的許多年裏,虎娃也沒能看見她真的現出槐樹精的真身。
她總是那麼好看,跟鎮上旁的姑娘有些不太一樣。
這話是坐在虎娃邊上的阿鬆哥哥說的,阿鬆哥哥是個見過大世麵的人,聽聞還曾跟著鏢隊去過上京,見過那裏的官老爺,當聽到阿鬆哥哥說的這話的時候,虎娃也忍不住拿他的玩伴阿狗和小花與許先生比了比,所有人都比完之後也不忘了老門的王大娘,細細一想,好像確實是許先生比較好看。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我們是不能收獲除了種下的東西以外的東西的。”
許先生說書之前,說了這麼一句叫虎娃想不明白的話,但多年以後,他終於還是懂了。
“據說子虛皇朝和烏有皇朝都處在飄渺大陸,當然,也隻是飄渺大陸之中的許多國家中的兩個而已,飄渺大陸之外又有海外三國,蓬萊、蘇是、南昭三個大國和周邊的許多小國。”
“我們今天要講的故事發生在蘇是國,那是飄渺大陸外邊最是繁榮的一個國度了,蘇是國第十六任國主蘇擎霖英明勤政,經濟繁榮昌盛,並且驍勇善戰,在他上位的第十三年,南昭國被滅,從此世間再無南昭。”
一匹報信的烈馬撕裂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奔向了蘇是國業都的最高處,手裏紅色的三角旗幟隨風搖擺,金色的絲線盤踞在上,虎頭昂昂,似乎要發出驚天動地的吼叫聲。
“前線大捷,大王平定南昭,即將班師回朝!”
朗朗之聲底氣十足,武將的話落,全城轟動,拋冠而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