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臨渝市,天氣悶熱。

楊思成拖著行李,快步走向姐姐楊秀雲的家。他見姐姐家的房門緊鎖,甚是納悶。

“你怎麼才回來呢?也不送送你姐姐。”說話的是朱強,就住在姐姐家的隔壁。

“送姐姐?她到哪兒去了?”楊思成怔住了。

“什麼?你不知道?”朱強很詫異,接著歎氣道,“唉!哥們你要堅強點兒。”

朱強與楊思成從小就在一起玩耍,如同兄弟一般。高中畢業後,朱強沒考上大學,便到“金薔薇”夜總會當保安,後來當上了保安部主任。“你姐姐去世了,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朱強傷心地說。

“什麼?你說什麼?!”

“你姐姐已經去世兩個多月了!”朱強聲音低沉地說。

“怎麼,怎麼可能……”楊思成兩眼發直,張著嘴,但再說不出話來,眼看就要癱倒在地。朱強趕緊上前扶住他。

兩個多月前,楊思成曾收到姐姐的最後一筆彙款,那是他大學畢業前兩個多月的生活費。楊思成在收到錢後,曾打電話給姐姐,當時是姐夫餘衛華接的電話,說姐姐在上班,他會轉告的。半個月後,楊思成再打電話回去,姐夫說,姐姐因闌尾炎發作,已住院手術,叫他不必掛念。當時楊思成想,這種小手術理應沒有危險,所以就沒有回去看望。

此後,楊思成又曾打過幾次電話,每次都是姐夫接的,先是說姐姐闌尾炎手術後有一些炎症,正在治療,但沒有任何危險。後來又說姐姐有輕微的消化功能障礙,仍須住院治療,但很快就能出院。楊思成曾有過回去的衝動,但一方麵是姐夫反複強調說不必回去,另一方麵是自己的畢業論文準備正處於關鍵時刻,異常忙碌,所以一直未能回家探望姐姐。

朱強拿著鑰匙,帶著楊思成打開了姐姐家的門鎖。楊思成一進門,就看到姐姐的照片擺在供桌上,上麵披著兩塊黑紗。楊思成捧起照片,渾身哆嗦著,猛然跪倒在地,發出悲淒的哭聲。

哭了許久,楊思成猛然止住哭泣,問道:“我姐姐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朱強這才把所了解到的都告訴了楊思成。“那已是兩個月前的事了。5月13日的晚上,秀雲姐加夜班,到晚上10點才下班回家。她在穿過馬路時,被一輛豐田牌小貨車撞了。據目擊者說,是那輛車闖了紅燈,撞人之後就一溜煙跑了。路邊行人見有人受傷,趕快撥打120叫救護車,可救護車還沒到時,就有一輛麵包車從那兒路過。說來也巧,那正是秀雲姐打工的宏達藥業公司的車。車上的人見是本廠工人受傷,立即將她抬上麵包車,送到職工醫院去了。後來聽說,秀雲姐一到職工醫院就一直昏迷不醒,據說是腦死亡。至於那肇事司機,後來棄車逃跑了。經查才知道,那車是偷來的,所以根本找不到肇事者。”

說到這兒,朱強歎了一口氣,似乎有難言之隱。“有什麼你就全告訴我吧!”楊思成低聲說。

“春節後你回學校不久,你姐夫不知怎麼就開始吸毒了。剛開始他還瞞著秀雲姐,後來就明目張膽地吸起來了。可憐秀雲姐在工廠拚命加班,省吃儉用省下的一點兒錢全被他吸光了。秀雲姐本指望等你回來後再設法讓他戒毒,可是沒想到就出事了。秀雲姐出車禍後,立刻有人找到你姐夫,說要出高價買秀雲姐的心髒。你姐夫那幾日沒錢買毒品,毒癮上來了難受得不行,於是立即同意,就這樣把秀雲姐的心髒賣了20萬元。他現在被關在戒毒所裏。”

聽到這兒,楊思成感到全身的血液都衝向了腦門。他怒目圓睜,胸中燃燒起仇恨的火焰——他想殺人!

“我姐的心髒賣給誰了?”楊思成的聲音是從牙齒縫裏擠出來的。

“不知道,聽說是省城來的人。”

當夜,楊思成躺在床上,哭夠了,也毫無睡意。今日下午聽到的一切,是他此生的第二個噩夢。第一個噩夢發生在13年前。那一年,父母突遭車禍,雙雙離世。父母因車禍而亡,按理說應當獲得一筆賠償金。可是,車主是一個個體經營者,無力負擔巨額的賠償款,聞訊後立即逃跑了,從此杳無音訊。因此,這個苦難的家庭未得到分文補償。自那以後,年幼的姐姐便承擔了家中的一切,把楊思成撫養成人,再培養到大學畢業。

翌日早晨,楊思成帶著諸多疑惑,到郊外的戒毒所去找姐夫餘衛華。他想,姐夫是個轉業軍人,轉業後在臨渝糧食機械廠當機修工,沒什麼文化,可是為人還算憨厚,平時對姐姐也是言聽計從,總不至於謀殺發妻。

在戒毒所,楊思成很快就見到了餘衛華。餘衛華變了,與以前比判若兩人。他麵容蒼白、瘦削,一直低著頭,像是一個罪人。

楊思成沒有開口,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就這樣沉默了幾分鍾,還是餘衛華先開了口。

“都是我不好,不該瞞著你。”餘衛華的頭垂得更低,眼眶裏噙滿了淚水。

楊思成沒有搭話,隻恨恨地看了他一眼。

“你姐被撞成了腦死亡,據醫生說,已經不可能恢複健康了,隻能像活死人一樣躺著,而且每天要巨額的費用才能維持她的心跳和呼吸,我根本承擔不起。除了停止治療還有什麼辦法呢?況且我又吸上了毒,為了籌措毒資,一時糊塗就把她的心髒賣了……”餘衛華抽泣著說道。

“你是怎樣吸上毒的呢?”楊思成問道。

“那是今年三月份的事了。那天是周末,我照常去河邊釣魚。當時旁邊還有一個人也在釣魚,他就跟我聊了起來,聊得很投機,他掏出香煙給我抽。到傍晚時,他硬把一包煙塞到我包裏,說是交個朋友。我想,一包煙而已,不好推卻,沒想到就惹禍了,後來才知道,那煙裏有毒品。就這樣,我慢慢吸上了癮。”

“那人是什麼身份,你知道嗎?”

“他在釣魚的地方一共出現了三次。至於他的身份,我絲毫不知,但他會定期打電話問我要不要貨……”

“關於姐姐的事,你還知道些什麼?”

“你姐被撞後,立刻被她公司的車送到職工醫院搶救,我是在40分鍾之後趕到的。當時,她躺在那兒,處於昏迷狀態,依靠呼吸機在維持著呼吸。職工醫院的周胡院長說是沒得救了。後來,你姐公司保安部的侯大拿來找我,說是省城有人來要買心髒。我當時正好犯毒癮,想來想去,最後由於毒癮難忍,就把她的心髒賣掉了。我真該下地獄的呀!”說到這兒,餘衛華已泣不成聲。

“開麵包車把姐姐送到醫院的人是誰?”楊思成問道,他正設法理清頭緒。

“就是侯大拿,他當時就坐在車上,但司機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姐姐的心髒是誰買走的呢?”

“不知道,隻說是省城的人。聽說心髒當即被運到省立醫院,植入了那人的體內。”

幾天後,楊思成來到了省城,直奔省立醫院找王思清。王思清是楊思成的中學同學,兩人關係一直很好。高中畢業後,王思清考取了醫學院,現在正在省立醫院實習。

楊思成在三天前曾打電話給王思清,要他了解兩個月前,在省立醫院進行的一次心髒移植手術的有關情況。

“你所問的心髒移植我已查過了,5月14日省立醫院確曾做過一例心髒移植手術,供體來自臨渝市一位28歲女性,係車禍導致腦死亡。那心髒是用直升機運來的。”王思清說道。

“接受心髒移植的人是誰?”楊思成打斷他的話。

“她叫陳靜怡,聽說也是臨渝市人,還聽說她家裏非常有錢。”

聽到接受心髒的也是臨渝市人,楊思成吃了一驚。但他不露聲色,繼續問道:“是不是隨便什麼人的心髒都可以移植呢?”

“當然有條件,供體和受體有很嚴格的要求。第一,兩人的組織必須相容,首先是ABO血型相容,更要緊的是淋巴細胞配合試驗相容;第二,對於選擇什麼樣的供心,也還有其他條件,還要比較受體與供體雙方的身高體重,肺血管阻力的高低,還要通過胸部X光片對心髒投影進行比較。如果所取的供體不適當,那手術失敗的可能性很大,受移植人很可能發生急性右心衰竭,從而危及生命。”

“聽起來這條件很複雜,那麼,這次移植的心髒來源信息是省立醫院提供的嗎?”

“全國在器官移植方麵有係統的網絡,因此,器官來源信息一般是由院方提供。可是這次很奇怪,是由受移植者的家屬提供的信息,或許是她家裏財力雄厚,到處收集有關情報吧。到現在你還沒告訴我,你調查這些東西究竟想幹什麼呢?”

“因為,這次心髒移植的供體是我的姐姐。”楊思成說著,眼淚又撲簌簌地直往下掉。

王思清木然了,頓時覺得自己的鼻子發酸……

“你能把這次心髒移植的所有病曆檔案都給我複印一份嗎?”楊思成問道。

“當然可以,難道你是懷疑……”

“到目前為止,還僅僅是懷疑,但我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的。”楊思成堅定地說。

幾天後,楊思成從省城返回了臨渝市。

楊思成努力思考著最近發生的一切事件,試圖尋找出其間的聯係。當時,先後發生了四個事件:姐夫被誘騙吸毒、姐姐被車撞、姐姐公司的車第一時間帶走姐姐、心髒被移植給本市的陳靜怡。他推斷,這些事件並不是孤立的,其間必有聯係。幾天後,楊思成調查到,陳靜怡正是姐姐打工的宏達藥業公司老板的女兒。得到這一信息後,楊思成堅信姐姐是被人謀害的!

楊思成把自己的調查分析告訴了姐夫。

餘衛華大吃一驚,接著淚如泉湧。他悔恨自己的無能與愚蠢!

“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血債血償,我們必須報仇!”楊思成堅定地說。

“我是個粗人,你安排吧,我就是舍了性命也要報仇雪恨!”

“首先,你必須徹底把毒癮戒掉,否則,你就是一個廢人,還談何報仇!”

兩人商談了下一步的行動方案,決定先從肇事車入手。雖然那豐田牌小貨車是偷來的,肇事司機已逃,但聽說第二天警方就已找到了那輛車,並從車門及方向盤上取得了幾枚指紋。楊思成要求姐夫在戒掉毒癮後去找刑警隊的戰友幫忙,取得指紋圖片。而楊思成決定打入宏達藥業公司內部,從指紋入手尋找肇事司機。因為根據楊思成的推測,既然姐姐被撞是一個陰謀,那麼,肇事司機必然是陰謀者的親信,他很可能就是公司內部某人。

為了更好地隱藏自己的真實身份,楊思成告誡餘衛華,兩人暫時不要再碰麵,以免對方察知到自己的身份,萬一有必要,可以通過朱強聯絡。

一個月後,楊思成依計劃應聘到宏達藥業公司工作。這家公司正好在招聘研發人員,幾天後,他們讓楊思成前來麵試。

麵試當天,楊思成早早地就來了,還沒到麵試時間,他便在大廳裏踱步。大廳的兩側掛了好幾幅中國山水畫,看來這兒的主人對山水畫有特殊的偏愛。映入楊思成眼簾的是黃公望的《快雪時晴圖》,他不禁啞然失笑,因為他知道此畫的真品正藏在博物館裏,乃是國寶級珍品,眼前這幅是仿作無疑。

楊思成發現,這幅畫的作者筆力雖然稚嫩,卻有一番生氣盎然的感覺,尤其是那一輪紅日及一抹霞光,其中蘊含著希望與憧憬。看著看著,他竟也暫時忘記了傷痛,臉上浮現出了微笑。

“你喜歡這幅畫嗎?”楊思成突然聽到背後有人說話,是一個女孩的聲音,那聲音不大,但很柔和。他轉過身看去,見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漂亮女孩。她皮膚白皙,身材苗條,穿著一件藍白格子的連衣裙,兩隻大大的眼睛秋波蕩漾。她正麵帶微笑凝視著楊思成。

如今,這樣端莊雅致的女孩已經不多了,楊思成頓時感到眼前變得明朗起來。

“這幅畫不錯,雖然是仿品,遠不及大癡先生的蒼勁有力,卻別有一番生趣。這作者恐怕至少也有十年八年的功力呢!”楊思成說道。

女孩微笑著,略微點了一下頭,但沒有回答。於是,楊思成問道:“你也是來應聘的嗎?”

“不是,難道你是來應聘的?”她側過頭問。

“是的,我今年剛大學畢業,特來應聘。難道你是本公司員工?”

“也不是,我是來找人的。看來你對中國山水畫頗有研究呢!”

“談不上研究,僅僅是略有涉獵而已。”楊思成微笑著回答。

這時,公司接待人員走了過來,讓楊思成到人力資源部去麵試。

女孩伸出手與楊思成握手告別,楊思成握著她的手,有一種柔若無骨的感覺。

楊思成走進了人力資源部辦公室,開始麵試。負責麵試的是人力資源部主任、公司老板的外甥女胡玉庭。

三天後,楊思成收到了公司的聘用通知,他正式成為宏達藥業公司的員工。

楊思成被安排到研發部上班。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他早已搬出姐姐的家,在離公司不遠的地方租了一套公寓。

楊思成決定首先要熟悉公司的業務,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取得公司上層的信任與重用,從而接近公司高層甚至於核心層。因此,他每一天上班都比其他人積極、認真。

轉眼間三個月又過去了。這天下班後,楊思成到新華書店去尋找相關書籍。楊思成找到一本書,坐下來專心致誌地閱讀起來,時間不知不覺已過了大約20分鍾,隻聽背後有人說道:“你在看什麼書呢?”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輕輕的,很柔和。

楊思成以為是書店職員嫌他看得太久了,於是頭也不抬地答道:“馬上就付款。”

那女人笑了起來。楊思成轉過頭去一看,是一個女孩,那秋波蕩漾的眼神似乎在哪兒見過,仔細一想,原來是三個月前去宏達藥業公司應聘時,在一樓大廳看山水畫時見過的那個女孩。

女孩到書店買美術方麵的書籍,恰巧碰到了楊思成,並一眼就認出了他。

“你是從事美術專業的吧?”楊思成看了一眼女孩手上的那兩本書,其中一本是《中國曆代名畫鑒賞》,另一本是《董其昌山水畫》,因此這樣猜測。

“也談不上專業,隻是愛好而已。上次你看的那幅《快雪時晴圖》仿品,便是我的塗鴉之作,讓你笑話了。”女孩說著,臉頰上泛起了紅暈。

“原來是你的大作!你如此年輕就有這樣深厚的功力,真不簡單呀!我原先還以為是哪位大家的畫作呢!”楊思成由衷地讚歎道。

“你過獎了。看得出你對山水畫頗有研究,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到隔壁的茶室去喝杯茶好嗎?我還想聆聽教誨呢!”

於是,兩人付了書款,走出了書店。隔壁果然有一家茶室,名曰“清心茶室”。落座後,兩人聊起了繪畫。初次見麵,女孩已很佩服楊思成對山水畫的理解能力,今天一席話下來,她更是對楊思成佩服不已。

兩人聊得很投入,不知不覺間,夜幕已降臨,應該告別了。

“可以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嗎?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以後還想聆聽教誨呢。”女孩懇切地說道。

楊思成取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那是公司為他印製的,上麵有他的手機號碼和辦公室的電話號碼。女孩在一張紙上寫著什麼,交給楊思成說:“這是我的手機號碼,我姓陳,叫小梅,如有空閑,請打電話給我,我將不勝欣喜呢!”

走出茶室,小梅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她那一雙嫣然動人的眸子凝視著楊思成的眼睛,她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什麼也沒有說,便轉身告辭了。

從那以後,楊思成常常想起小梅。他想,或許自己已經喜歡她了吧?楊思成想給她打個電話,又覺得有些唐突,另外自己還有要事要辦,未到兒女情長的時候。但過了幾天,小梅竟然主動打電話過來了,是想約楊思成看電影。楊思成思忖了一下,便答應了。

晚上,楊思成準時赴約。小梅穿了一件淡綠色線衫,與她那白皙的皮膚相襯托,更顯得清新靚麗。看到楊思成如約而至,她無比開心。看著楊思成,她那蕩漾的秋波清澈動人,似乎蘊含著某種特別的東西。

楊思成像著了魔似的凝視著小梅的眼睛。自己與小梅才見過三次麵,他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眼睛對自己有這樣大的吸引力。難道這就是一見鍾情?小梅主動伸過手來,牽著他的手走進了電影院。

楊思成發現自己已經愛上小梅了,他為她而焦躁不安,滿腦子都是她的形象。他一再告誡自己:“大仇未報,豈可兒女情長?”可是收效甚微。楊思成按捺不住思念之情,終於撥通了小梅的手機,那是他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給她。從電話中可以聽出,小梅在接到他的電話時欣喜若狂。她告訴他這幾天沒能見他的原因,因為她準備畫一幅畫送給他。

楊思成異常高興,他們約好晚上在清心茶室見麵。

晚上,楊思成興衝衝地來到清心茶室。在一個包廂裏,他看到那亭亭玉立的美人兒早站在那兒了。

小梅看著楊思成的眼睛,她似乎覺察到了他的變化。他的眼神曾經是那樣充滿了智慧和沉穩,之前不曾有過如此激情的火花。她或許已經猜到他將要做什麼,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走過來挽住他的胳膊,而隻是默默地站在那兒,紅暈迅速布滿了她的臉頰,她嬌羞地低下了頭。

楊思成一個跨步衝向前去,猛地把她抱入懷中。兩支奔騰的情感激流彙聚了,激烈的擁抱代替了話語,甜蜜的親吻代替了言辭。

“這不是夢吧?”楊思成喃喃自語道。小梅送過來火熱的紅唇,代替了回答。

此後,楊思成與小梅約會越來越頻繁。除了特殊情況之外,他們幾乎每晚都在一起,直到很晚才分別。奇怪的是,楊思成多次提出送她回家,但每次她都婉言謝絕,她總是獨自乘出租車回家。

因能力較突出又吃苦耐勞,楊思成很快就得到部門領導以及公司老板陳宏達的讚賞。

這天上午,楊思成送文件給總經理陳宏達,總經理辦公室牆上的一幅畫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居然是一幅《秋風紈扇圖》!

陳宏達不在,楊思成便問總經理秘書周小姐:“請問,這是誰畫的?”

“這是陳總的千金畫的。”周小姐答道,“畫得不錯吧?她學畫已有五年時間。一樓大廳裏的那幅《快雪時晴圖》也是她畫的。”

楊思成木然了,怔怔地看著那畫,沒有說一個字。

“怎麼,有什麼不對嗎?”周小姐感到奇怪。

“陳總有幾個女兒?”楊思成問道。

“就一個女兒呀。”周小姐越發感到奇怪。

“是叫陳靜怡呢,還是叫小梅?”

“叫陳靜怡呀,小梅是她的乳名。”周小姐解釋道。

楊思成震驚了!天啊!居然會有這種荒謬之事!他隻覺得天昏地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辦公室的。楊思成立即請了假,回到公寓。他躺在床上,不斷地詛咒著小梅,恨不得立即把她撕咬成碎片。

整整一天,小梅給楊思成打了無數次電話,都沒能與他聯係上。

第二天一早,小梅又打楊思成的手機,仍是關機。他到底怎麼了?她決定到公司去問個明白。上午九時,她來到楊思成上班的研發部。

“楊思成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沒來上班呢?”她急切地問研發室主任。

“怎麼,你認識楊思成?”研發室主任頗感意外。他見小梅沒有回答,但從她那緋紅的麵色和急切的目光可以判斷,她與楊思成的關係非同一般。

“他昨天上午來上班時還好好的,後來我讓他送一份資料給你爸爸,回來後臉色似乎不大好,呆呆地坐了一會兒就說身體不大舒服,請假回去休息了。”研發室主任說。

小梅說了聲“謝謝”,便向父親的辦公室走去。一進門,她就問周小姐:“你昨天見過楊思成嗎?”

“你是說研發部的楊思成?”周小姐迎了上來,小梅那急匆匆的樣子,讓她感到有些詫異。

“是的。據研發部主任說,他昨天上午曾送文件過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小梅接著問道。

“他的確曾送文件過來,後來便看了看那幅畫。”周小姐指了指牆上的那幅《秋風紈扇圖》,接著說,“我當時告訴他,這是你畫的,還說一樓大廳裏那幅《快雪時晴圖》也是你畫的。他後來又問起你的姓名,我告訴他了。他呆呆地站了一會兒,後來一言不發地走了,好像若有所思的樣子。他怎麼了?”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小梅喃喃自語,徑直走進陳宏達的辦公間。

“我的寶貝女兒怎麼啦?什麼事讓你滿麵愁雲呢?”陳宏達笑道。

小梅緊挨著父親坐著,一言不發,兩眼噙著淚花。

“怎麼回事呢?告訴我,說不定我能幫幫你。”陳宏達輕輕拍著她的手,微笑著說道。

“爸爸,我戀愛了。”小梅囁嚅著,由於害羞,她把頭埋在父親的胸前。

“對方是誰呢?”陳宏達問道。

“他是你的屬下,叫楊思成。”小梅鼓足了勇氣,終於說出了這個名字。

“噢,是新來的大學生吧。我知道這個人,能力很突出,我很欣賞他。我的寶貝女兒很有眼光呀!”陳宏達笑著說。

在租住的公寓裏,楊思成睡了兩天。在巨大的情感落差中,他的心靈經受了很多次衝擊與鞭撻。直到第三天早上,楊思成才毅然起床,梳洗完畢之後,上班去了。

楊思成剛到辦公室坐下,手機就響了起來,是小梅的電話。

“喂,你好。”楊思成從容地說道。

“你終於肯接電話了……”小梅有些哽咽。

“對不起,這兩天我確實有些不舒服。”

“整整兩天,我打了多少電話給你,你都不理我!”電話那頭傳來小梅的嬌嗔。

“不是這樣的……”楊思成不知說什麼好。

“都是我不好,我隱瞞了我的身份,但我並不是惡意的,我隻不過是想以平等的身份與你交往,我想在你麵前展現出本真的自己。可是,沒想到卻給你帶來了傷害。現在,我向你道歉了,請你原諒我好嗎?”

“當我前天上午看到你那幅《秋風紈扇圖》時,才知道你的身份,當時我確實有一種被愚弄的感覺。可是,後來仔細想想,我真正愛的是本真的你,其他的一切又能算什麼呢?我現在想通了,這兩天我沒理你,我應該向你道歉才是呀!”

“我不能沒有你……”聽得出小梅已經泣不成聲了。

楊思成心裏發酸,感覺喉嚨有些哽塞。這時,他看見兩位同事正向辦公室走來,便小聲安慰她道:“好了,不要難過了,今晚我請你吃飯,當麵向你賠不是。”

當晚,楊思成陪同小梅在醉鄉居酒樓的一個小包廂共進晚餐。飯後,小梅把頭伏在楊思成的胸前,一動也不動。他溫情脈脈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全身心都沐浴在對未來的愛情和幸福的憧憬之中。

不久後,宏達藥業公司新設立了一個特別研究室,陳宏達讓楊思成當了該研究室的主任。經過半個多月的籌建,特別研究室已經基本就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