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喜靜,睦清宮中素來清靜,平日裏來往的宮人腳步也落地輕聲,卻從未如今日這般空寂森然。
從外殿到內殿,宮人退的幹幹淨淨,層層帷幔深垂,隻有墨水一人靜穆肅立,最深處的內殿,朦朧中可見一襲白裳慵然支頤,斜倚在軟榻之上,垂落的廣袖後露出側臉的一線。
簾外光亮大盛,明燭之光令纖塵無所遁形,入內三人,皆是內侍衣著,當前一人卻身形嬌小,容顏清秀,分明就是女子假扮的。
“清雲。”珠簾後慵懶語聲帶了一絲倦意,“怎麼這幅打扮了?”
清雲跪下之時,毫無怯意的直視鳳座之後的皇後一眼,再不複從前那般恭順柔弱,墨水示意,身後緊隨的兩名內侍循循出了內殿,輕雲低下頭來神思,不知皇後在將殿中眾人驅散獨獨麵見於她到底有何深意。
今日之事,早在輕雲料定之中,皇後回宮,不過幾日便將曾經睦清宮中老人盡數遣散,任由他們歸鄉成親,看似是天大的恩寵厚賜,實則皇後早已信不過任何人,連她當日在接到皇後懿旨之時也是用盡了辦法才留了下來,卻被皇後以往年辛苦的理由打發到了後苑侍弄花草。
看來……皇後早已知悉。
輕雲揚起頭來,目光定定的看著珠簾之後的皇後,見她坐起身來,漫不經心的整理衣袍,清冷如水的聲音悠悠傳來。
“是去見什麼人嗎?”
清雲依舊咬牙不答。
滿殿靜謐。
四月側過頭去,目光中斂去了寒冽,似歎息道:“花吉當年待你如金蘭,卻不想被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蒙混戲弄,花吉一番情真意切,你卻早已包藏禍心,離去之前在我麵前為你說盡好話,讓我定要善待於你,還讓我為你尋個好人家,勿要在宮中虛度芳韶年華。”
清雲微微一怔,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眼眶中盈盈含著珠淚,低下頭去,淚水落在明淨的玉石地板上,不聲不響的拽緊了衣角,心中已是百轉千回。
四月清脆一笑,笑聲宛如流金碎瓊,在這靜謐的內殿之中激起無邊漣漪,清雲小聲的啜泣著,感受到她的目光一直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而那一笑嫣然,風華無雙。
她開了唇,喉嚨哽咽了良久,卻隻是支離破碎的聲音從嘴裏發出。
“罷了,帶她下去吧。”皇後淡淡的打斷她,似有倦意也失去了耐心。
墨水領命,將早已癱軟在地上的清雲架了起來,拖著她一路朝著外殿走去。
墨水本是習武之人,力氣極大,就這樣拖著絲毫不會武藝的清雲倒也輕巧,暗地裏,墨水暗下她腰身一處,清雲隻覺得一陣麻痹從腳底升起,緩緩籠上了全身,她抬起頭去,看著墨水,墨水也恰好低頭看她。
她用力掙脫開墨水,墨水鬆開她,她踉蹌跌跪在地,悲戚道:“娘娘,皇後娘娘,奴婢罪該萬死,奴婢對不起花吉姐姐,也對不起您。”
清雲眼中浮現悲絕之色,嘴唇咬出了血也渾然不覺,她俯下身,朝著四月連磕了幾個頭,叮咚之聲著實,額頭也青紫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