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顯然並沒認出他來,隻是掃了他一眼,又繼續東家長西家短。
雖然就住對麵,但他深居簡出,雙方從無交集,是他對汪恬馨母女多了幾分關注才會特別留意。
環視周遭,悅悅並沒在這裏。她把小孩丟在無人的屋子裏,徑自離開?
關梓言蹙眉。這是一名稱職的保姆會做的事?
她真的是汪恬馨口中所形容,有過許多帶小孩的經驗又充滿愛心的保姆嗎?
而後,他發現孩子愈來愈不好帶了,夜裏總是哭鬧不休,怎麼也哄不睡,喂她喝奶,胃口也愈來愈差,他接連幾天夜裏前去幫忙看顧,別說汪恬馨吃不消,連他都快撐不住。
似乎,離開保姆之後,小孩就完全變了一個樣,隻有在保姆身邊才是乖巧的。
汪恬馨白天上班,不明白家裏的狀況,但他成天都在,多少有幾分明白,這情況不太尋常。
好不容易哄停了悅悅的哭聲,他倚在搖籃邊逗弄嬰兒。哄不睡她,隻好舍命陪嬌娃。
悅悅不知是寂寞還是沒安全感,小小的手兒老愛抓握他的長指,要人陪。
“不好意思,又害得你今晚沒得睡。”看了桌上的鬧鍾,四點半,汪恬馨已經愧疚得不知該說什麼了。
關梓言沒將她的話聽進耳,凝視著嬰兒床上的小娃娃,凝思道:“悅悅的氣色……不是很好。”
汪恬馨垂下眼瞼,繞到嬰兒床的另一邊,蹲身輕撫小小的臉蛋,見她這模樣,當媽媽的好心疼,“我早有心理準備了,醫生說早產兒體質虛弱,本來就沒那麼好養。”
“是不比一般新生兒健康,但醫護人員也說,謹慎照顧,還是可以靠後天調養回來的,不是嗎?”
聽出他話中有話,她困惑抬眸,“你想說什麼?”
他張了張口,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改問道:“那個陳媽媽哪裏找來的?看她帶小孩挺得心應手。”
“同事介紹的,聽說她有二十年的育嬰經驗了,我同事生她家兩個小孩都是交給她帶的。”
“是嗎?”可他卻不止一次看見她不是在講電話,就是坐在陽台泡茶看雜誌,態度悠閑得很,一點都感覺不出帶小孩很用心的樣子。
他凝思著,是否要提醒她多留意保姆的問題,又覺話題過於敏感,何況保姆稱不稱職並非由他評斷,她也未必盡信,真說了,隻怕會落個搬弄是非的罪名。
遲疑間,嬰兒哭聲又起,他幾乎是習慣,很順手便抱起來拍哄,在房內緩慢踱步,嘴上輕哼:“悅悅乖,很晚了,別吵鄰居叔叔、阿姨睡覺好不好?是不是餓了?要不要喝牛奶?”
拿來剛剛泡了喝不到一半的牛奶湊到她嘴邊,她喝沒兩口,又繼續哭。
“不喝牛奶,那吸嘴嘴?”奶瓶擱下,換奶嘴,小娃娃不賞臉地吐掉,貫徹始終地哭。
檢查尿布,沒濕,而且是半小時前才剛換的。
他歎息了,溫柔拍撫,“小乖乖,你到底是怎麼了?”愈來愈難纏了,他心知,嬰兒愈是和大人作對,就表示她愈不舒服。
哭得那麼可憐,小臉紅通通,聲音都哭啞了,他看得心都擰了,臉頰貼上她小小的額頭,“沒發燒啊……小悅悅,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停下腳步,認真審視懷中娃兒——
“汪小姐,悅悅好像不大對勁。”
“怎麼了?”汪恬馨驚跳起來,湊上前觀看。
“她好像真的很不舒服,以前喂她喝奶,她可以一瓶喝到見底,現在斷斷續續半瓶都喝不完,活動力也變得好差。”伸出食指,小娃娃哭著揪握住像在訴苦,“她連抓著我都沒什麼力氣,以前不會這樣的。”
“那、那怎麼辦?不然——等天亮我請假帶她去看醫生。”
關梓言臉色忽地一變,“來不及了,健保卡和重要證件帶著,現在就去!”
悅悅在吐奶!
汪恬馨也慌了手腳,急忙翻找出證件,兩人大半夜裏趕往醫院掛急診。
折騰了一晚,情況總算是穩定下來,但小孩太虛弱,得留在醫院觀察幾天。
走出醫院,她已經虛軟得快站不住腳,好想找個沒人看見的角落痛痛快快哭一場。
清晨薄霧仍未散去,站在公車站牌下等著第一班的公車,她一句話也不說,神情恍惚空白。
他一直安靜地注視著她的側容,她沒掉一滴淚,但纖細瘦弱的肩膀卻像是快被沉重的愧悔憂傷給壓垮了。
“你是不是也想罵我是個渾蛋媽媽?”她輕輕開口,失神地注視著遠方。
他仍是定定凝視她,“我沒那麼想。”
“我想當個好媽媽,讓孩子平安健康地長大,我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