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升學考試要先於暑假來臨,我們都希望好好地考試,爭取一舉升入武樓初中,進而過一個快快樂樂的暑假。這個暑假注定是要很快樂的,因為五年來我們第一回過暑假而沒有了暑假作業。
我們可以天天晚上看電視,就是看到天亮也無所謂,反正家裏的大人不會管我們。我們白天裏會被派到要在瓜地、桃園裏看著,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中午也不用回家,隨便用罐頭盒子煮一些玉米野餐一頓,我們可以吃得有滋有味,比家裏的飯好多了。當然我們還是想著回家,因為中午電視放《西遊記》,雖然已經看過了好幾遍,卻不想落下,一集一集地再看一遍。可能有時候我們要一起去割草喂牛,但這對我們來說不是幹活,而是一場快樂的遊戲。割完草回到家裏,我們還可以比賽誰喝的井水多!……
我想為了能夠得到一個快樂的暑假,就算現在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願。
當然我的擔心是多餘的。我隻是為班裏的幾個好同學、好夥伴擔心,因為他們的成績不太好,說不定要蹲級。如果他們幾個考不上武樓的話,我以後上學肯定會孤單很多,他們就是見了我也會不好意思。
所以考試那天,我們出發之前就說好了,到時候我的卷子給他們看。同時我也替他們祈禱,希望我們的監考老師不要是張老頭。聽說這個張老頭是武樓學校裏最嚴的,六親不認。快到武樓學校的時候,陳二院放了一個響屁,他說怕要是張老頭真的做我們的監考。大家都笑了,說哪會這麼靈。
誰知考試開始,進來的還真是那個張老頭!他們幾個哭笑不得,相互看了一眼,暗暗叫苦不遲。也沒有想到我們的這個考場,一天下來都是他監考的,我根本沒有機會給他們傳紙條。結束之後,趕緊問他們考得怎麼樣,他們說感覺還行,沒有想象得那麼難。
我又看見閆道理和閆開心從另一個考場裏走出來,他倆也來考武樓。閆開心過來和我對答案。沒想到有一道挺簡單的曆史題,讓他給做錯了,題目是問“中國的最後一個朝代”;他死記硬背記住了“宋元明清後,皇朝至此完”,結果填上去:“皇朝”!我安慰他說語文和數學考得還是不錯的,別擔心。他聽不進去,一路悶著頭。
我們是中午考完的,然後回家吃飯,準備下午去閆各參加畢業典禮。
到村口的時候,武樓學校的閆道揚老師騎著自行車趕上了我們。他家是閆各的,每天中午都要從我們村子過去回家吃飯;他有一個綽號叫作“東南望”,因為他無論看誰,往往都是稍微眯起眼睛,抬頭看著東南方向。現在他一邊騎著自行車,一邊歪著頭吹著口哨,同時又打量著我們這一群小孩。
陳二院靈感突發,當即作了一首“駱體”詩,衝著閆道揚老師喊道:“閆道揚,閆道揚,抬頭看太陽;今天不下雨,回家去放羊!”我們哄然大笑。閆道揚老師羞惱得勃然大怒,停下車子來看看到底是誰。陳二院笑紅了臉,向村子裏跑去。我們也跟著跑回家。
閆老師氣得臉鐵青,雙手緊緊地抓住車把。
我看到閆老師最後低著頭騎上自行車子走了,我感到不安,心想怕要有事情發生。
下午到了學校,我看見我們班的好多人沒有帶書包,幾個家遠的學生騎來了自行車,準備開完典禮後把桌子帶回家。我剛坐下,閆各的一個女同學把我叫了出去,就聽見後麵的男同學嗷嗷直叫。
我們到了閆淮秀家裏,看見閆淮秀準備好了毛筆和紅漆。我吃了一驚,問道:“怎麼還沒有寫?!”她笑了說:“還不是等你這個班長。”
我提起了毛筆,問她:“該怎麼寫?”
“就是寫上‘贈劉德勳老師’,‘祝劉老師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她比劃了匾的左上角,對我說,“寫在這裏。”
我用毛筆蘸了蘸紅漆,開始寫。我寫不下劉老師的名字,問她:“劉老師的名字怎麼寫?是哪一個‘勳’字?”
她笑了說:“不知道。平時都叫他‘劉老師’,真沒注意。要不,去學校裏問一下?”
“那樣劉老師就知道我們給他買匾了。”身邊的女同學說,“查查字典吧,你家有字典嗎?”
她馬上找來一本《新華字典》,翻開來查找。又問我:“你看看像哪一個?”
我看哪個都不像。女同學指著一個字說:“‘熏陶’的‘熏’,應該是這個吧?”
“我不知道。寫錯了怎麼辦?”我讓她拿主意。她說:“為保險起見,還是去學校找一個老師問問吧。”
“來不及了,預備鈴都打過了!”女同學說。
“那就寫這個‘熏’吧。”我說著就寫了下來。她又對我說:“然後在落款寫上‘五年級全體學生’。”我問:“我們是哪一屆?九三屆吧?”
“對。”
寫完了之後,我們匾放在太陽低下曬了一會,然後拿去學校,把那些吃的也拿過去。
“怎麼還沒有聽見鈴聲?你聽見了嗎?不會開始了吧?”
“現在學校裏就我們一個班,可能打不打鈴都所謂了。”
學校院子裏空蕩蕩的,往常這裏到處跑著學生,現在隻有一個賣雪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