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那麼猝不及防地,他吻到了一滴眼淚,就像許佑恬喝醉的那天晚上一樣,鹹淡苦澀的滋味在他口中蔓延開來,甚至像是一直蔓到了心尖上。
他隻驀地停住了一刻,身下的人便抓住機會,猛力把他往旁邊一推,終於掙紮了出來。
許佑恬大口喘氣,上下牙齒緊緊地咬在一起,陸一宸不聲不響,可她連轉頭看一眼的膽量也沒有。過了很久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坐起身抱著被子嗚嗚地哭起來。
陸一宸方才對她的動作有多激烈,他對那人的思念便有多深。她知道,定然是因為林夕禾的離去,他家裏空無一人,所以他也不願回去。可那人還深藏在他潛意識裏,占據他腦海裏所有的空間,就算他在不清醒的時候還是這麼想念。這樣的認知讓她心裏很酸,酸得眼淚直往外冒,連嫉妒都沒有了氣力。
沒有人願意做一個替代品,她再卑微也不願。
不知過了多久,許佑恬回頭瞟了他一眼,陸一宸手臂搭在額上,呼吸沉穩綿長,應該是又睡了過去。她吸了吸鼻子抹了一把眼淚,掀開被子下床,拿了自己的外套走去客廳的沙發那邊。
陸一宸在她走出去以後才慢慢睜開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方才他腦子裏空得隻剩下唯一一個可怕的想法,要了她,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對她負責。他沒有勇氣,隻能借著酒意告訴她他很想她,卻在觸到她眼淚的時候腦海驟然清醒。
原來他是喜歡她的,他就知道,他一直在擔心在避免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不止喜歡她,還對她有欲望,男人對女人的那種欲望。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她,他在她還是個小姑娘的時候就喜歡逗她玩,摔疼了就給她揉揉玩累了就接她回家,覺得她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孩子。還有七年前那時候,林夕禾剛剛不辭而別,他頹唐得很,可許佑恬眼巴巴地來找他說,我爸媽離家,我也不想去我別的親人那裏,一宸哥哥你能不能收留我?他瞧了她好一陣,輕笑著揉她的頭發說我沒有女兒沒有妹妹連寵物都沒有養過,可能不太會照顧你,如果你這樣還願意,那就來跟我過吧。
他原本想,他的生活已經夠糟糕的了,還能更壞到哪兒去,家裏多一個人還是少一個人又有什麼差別。然而現在想來,她給了他多好的七年,讓他本來以為死掉的心裏又有了溫度有了牽掛,她早上做形狀很好看的早餐晚上等他回家,有時她做些啼笑皆非的事情卻讓他事後想想又笑出聲來,有時她氣得他話都說不出來可事後又很喜歡她撒嬌道歉的模樣。
這些她離開的日子他越來越懷念那些溫存,記憶漫布了腦海每一個角落,懷念的強度讓他自己都害怕。他甚至想,如果能再回到那時重新過一次這個七年,他是絕對願意的,因為他其實是那麼喜歡她,同她生活的每天都有值得珍藏的回憶。
隻可惜這些覺悟似乎來得有些遲。
他已經不夠好,不值得她再駐步為他停留。如果他能早一點知道他最想要的就好了,那樣就不會用傷害來表達疼愛,更不會叫她把感情藏得這般辛苦。
但現在的狀況想什麼也沒有用了,許佑恬這麼用力地推開他,還因遭到了侵犯難過地哭泣,也許她根本就不再愛他,對他早就沒有了依戀的感情。
又或者,那晚是她醉酒發的瘋,不知幾分真假,他卻把這一直放在心上,到如今無可自拔。他應該早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在最初有些苗頭的時候就懸崖勒馬,徹底斷了和她的來往。他不該自以為是地能把他們的關係撥正過來,弄得現在反而被她扯得深陷進去,然後事情便朝著他不能控製的方向奔去,直到把他的心髒全然吞噬。
這一切真是叫他毫無辦法。
耳邊仿佛仍有低低的啜泣,陸一宸手臂遮擋下的眉心緊聚起來,眼裏終於溢出了酸澀的感覺。
是他輸,是他作繭自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