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佑恬現在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這人對自己父親都能這樣滿不在乎甚至語帶侮辱,那些極其罕見的溫情又是怎麼裝出來的?
到最後她終於忍不住了,搞不好是陸一宸忘了時間。許佑恬拉過背後的枕頭抱在胸前,墊著手臂問:“喂,你什麼時候走啊?”
陸一宸把頭抬起來,漫不經心的眼睛眯了眯:“你什麼時候睡。”
許佑恬摸了摸鼻尖:“一會兒就睡了啊。”
陸一宸的頭又低下去:“你什麼時候睡我什麼時候走。”
“……噢。”許佑恬撥弄著手裏的遙控器,幾分鍾後又說:“那你明兒來的時候,我手機電腦什麼的都給我帶來唄,這多悶啊……”
這次陸一宸把文件夾合上,站起來走到她床邊,覆蓋下了一小片陰影。他用那種帶了一些探尋的目光盯著她,右手轉了轉左手上的表,順便瞥了一眼時間,繼而似有似無的調笑:“許佑恬,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算盤,之前的我就算了,從今往後你別想再跟那小白臉來往,聽到沒有?”
“這事不怪他呀,是他送我來醫院的吧?這麼說還是人家救了我呢!主要是我自己不小心,不過吧,說到底還是因為你……”她音量越來越小,因為她看見陸一宸臉色越來越冷。
陸一宸身子俯低了些許,雙手撐在床沿,勾了勾唇冷笑,話語裏夾帶的是毫不掩飾的脅迫:“許佑恬,你再敢頂嘴一句,信不信我明天就能讓那小子進局子呆上十天半個月?”看她臉色黯了下去,笑容的弧度更大:“就算你讓他來他也進不來,不信你就盡管試試,隻不過後果自負。”
“……你橫行霸道!”許佑恬撅高了嘴,但隻敢小聲嚅囁,陸一宸說一不二,她不敢跟他賭。
那人根本不理會她的申訴,兀自把她懷裏的枕頭抽出來放回她身後,又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躺下。動作流暢得很,眼睛還一邊盯著她,一臉“我就是橫行霸道你奈我何”的傲氣模樣,恨得她牙癢癢。
等她躺好,陸一宸走到門邊熄了燈,霎時隻剩許佑恬床邊的小燈在亮。他腳步頓了一頓,又原路返回,移至她病床旁邊,再查看了一下她被子有沒有蓋好。
“晚上要起來就按鈴叫護士,別自己逞能,萬一又摔了疼的是自己。”陸一宸又看了看她,在幽暗的燈光下的臉竟比剛才還要柔和,然後他把許佑恬伸在被子外麵的手放進去,撥開她擋住傷口的頭發,低沉的聲線很有安撫力:“早點睡,聽話。”
______
許佑恬怔怔地瞧著他,一言不發。她心裏隻有一個感覺,這樣的陸一宸跟百年一見的天文景觀一樣,真叫人想靜靜欣賞,卻又從心底裏覺得有些無所適從,好像有什麼不對勁,讓她胸腔裏的節奏小小地錯亂了一下。
隨後幾日病房裏陸陸續續來了不少探病的客人,陸家老老少少的也都來的,陸老爺子心疼得對著陸一宸一頓劈頭蓋臉地教訓,陸一宸雖低著頭不言不語,但眼睛裏的寒光能媲美冰刀,周圍一圈人看著他倆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最後還是許佑恬出來打圓場。陸依昀帶著她那五歲的小女兒來,小姑娘快把醫院吵得翻了天,最後陸一宸實在受不了了,把她揪出去買糖才終於安寧下來。
還有另一些人許佑恬根本不知他們是何方人士,聽語氣估計是要求陸一宸辦事的人。果籃花籃多得房間裏都堆不下,那天譚音跟方朔遠一塊兒來的時候琢磨著可以拿一些到樓底下轉手賣掉,要不然也礙路得很。
“賣什麼呀,都被你吃了大半了。”許佑恬盯著她嘴裏叼著的提子,鄙視她來這兒蹭吃蹭喝,那天她叫外賣送來的雞湯也是,她這病號都沒喝幾口呢,倒讓譚音占盡了便宜。
“你這不是不方便吃嗎,難不成放著等它們腐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