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一宸又重新把車從地下車庫開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許佑恬在路邊攔了一輛的士。他本可以立刻下車把她硬揪回來,可眼下竟猶豫了一瞬。
直到前麵那輛計程車慢慢開遠,陸一宸才踩動油門,不近不遠地跟著,除此別無他法。他一手搭在額上,手指按著兩邊的太陽穴,眉心正中有些隱約的抽痛。
陸一宸是直到先前她說的那句“我早就不需要你了”心口才驀然一個起伏,到現在都沒平緩下來。他怎麼會忘記,自己在許佑恬這個年紀的時候,也是被他自己的父親壓迫得不得翻身。但當時又正是一個人最年輕氣盛的年齡,最要尊嚴,最受不得別人束縛,最想證明自己可以。
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他剛才怎麼就那麼隨便和衝動,一抬手就是一個耳光,頓時把許佑恬所有的尊嚴全部摔碎在了地上。
畢竟這麼多年,許佑恬算是他最心疼最護著的小妹妹,他從她十二三歲就看著她長大,連她擦傷他都會在心裏歎息一下。
陸一宸閉了閉眼。
一定是林夕禾,才叫他方寸大亂。
許佑恬打車到了一家酒店,進門前又是抹眼睛又是深呼吸,總算把一臉狼狽收拾了一下。不想在辦理入住手續的時候她前頭的那個人的名字又出了點問題,是個什麼生僻字,讓前台服務員折騰了半天都沒搞定。
許佑恬有氣無力地靠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等,無聊之餘突然想起之前一次她和陸一宸在吵架的時候,譚音從姓名學上給她分析說:“算了你就消消氣吧,你天生就是被陸一宸壓製的命。你聽你這名,一聽就是小乖乖小白兔。人家呢,又是第一又是宸的,你知道宸是啥意思不,是古代君王的代稱!你就隻能五體投地俯首稱臣了。”
當時許佑恬毫不在乎,即刻就啐了她一聲:“什麼亂七八糟的迷信,你盡鑽研這些有的沒的。”
現在看來,搞不好真有命理學這回事,否則她怎麼總被陸一宸欺負?
許佑恬在外頭逛了一天,剛才同陸一宸的爭吵又耗費了她不少心力,現在陷在沙發裏覺得十分困倦。她閉著眼睛養神,直到後來前台服務員走到她旁邊,拍了拍她的胳膊她才醒來,繼續辦理入住手續。
這麼短的時間裏她居然做了個小夢,也許也不算,隻是舊日的回憶重現在腦海裏,有點朦朧,不是特別清楚,才顯得像一個不真實的夢境。
她是在初中的時候認識的陸一宸,記憶裏那時他還是很和善的,剛剛大學畢業的年紀,意氣風發一表人才,俊俏得總讓許佑恬聽到鄰居阿姨在誇他。又因為有個厲害的父親,陸一宸一路走得極順,好像所有的光輝都罩在他身上,但他也絕對不像現在這麼臭屁的樣子。
她記得陸一宸以前經常受許勝堯的委托去學舞蹈的地方接她下課,還會給她買零食汽水,她還會在路途中口氣哀怨地跟他傾訴又在學校裏收到了多少封情書,有多麼苦惱,其實半是炫耀。想來陸一宸當時肯定也明白她小女孩的心理,也不揭穿她,就是淡淡地笑笑,有時散漫地摸她的頭,外加時常鼓勵著說“那還不好啊?那證明你受歡迎,你又漂亮又那麼會跳舞,要是我是你們班男生我也給你寫”。她覺得這個兄長實在是太親切太討她歡心了,所有不願和父母說的都可以找他說。從沒人敢欺負她,他把她保護得太好。
而且在她的印象裏,陸一宸那會兒還有個很要好的女朋友。有一次她從樓道裏出來,正好看見他們靠在車邊擁吻,她不小心大叫了一聲“哎呀”,連忙舉起五指擋住眼睛。陸一宸聽到動靜以後很坦然很無所謂的樣子,跟女友道別以後就過來幫她拎書包。許佑恬記得很清楚,陸一宸當時還毫不避諱地說了句“小丫頭少見多怪,你也差不多了”,她正是純情的年齡,這種調侃立馬就讓她害羞得臉紅脖子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