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勇覺得爸爸懷中是溫暖的,爸爸的眼睛是慈愛的。他十分信賴地向爸爸說:“爸,我要上學。”爸爸說:“對,你該上學了。”
“明天就去上吧。”小勇歡快地說。“你到我貴州老家去上學吧。”爸爸像是和兒子商量。
爸爸是貴州人,抗美援朝的時候從家鄉出來當兵。在部隊的時候,他是個坦克排長,一九六二年在山東就地轉業的。也就是那個時候和媽媽結的婚。
小勇問爸爸:“為什麼要上貴州去上學呢?”
爸爸想了一下說:“那裏有人照顧你。”
“誰照顧我?”
“我把你托給你三姑。”
“三姑是誰呀?”
“是我的妹妹。”
“貴州好嗎?”
“好,那裏有大山,有水牛。”
“貴州遠嗎?”
“嗯,也不太遠。”
“要坐火車嗎?”
“要坐火車。”
小勇同意了,他很向往坐火車,他知道那火車是可以開去,還可以開回的。常常坐坐火車,來來回回,準是挺有意思的。爸爸給三姑寫信了。
就在這天夜裏,小勇被敲門聲驚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見爸爸開門出去了,停了一會兒,他聽窗戶外有人嘰嘰咕咕。
一個女人的聲音說:“你帶著小勇很不方便吧?”
“挺好的,沒什麼不方便的。”這是爸爸的聲音。“我聽人家說,小勇都跑到火車站去了。”
“嗯,很快就回來了。”,“你要是顧不過來,就把小勇交給我。”
“能顧得過來,我準備讓他上學了。”這是爸爸和誰說話呢?管他呢,反正我要上學了!小勇沒再聽下去,他迷迷糊糊地又睡著了。
第二天早晨,小勇發現床上有一雙和他腳一樣大的膠底帆布鞋,他問爸爸是哪兒來的,爸爸說是他買的。
過了兩天,小勇在窗外,聽著屋內爸爸和那個姓淩的說話一一姓淩的一來,小勇就得到外邊去。姓淩的說:“快叫他走,我看著心裏就不舒服。”爸爸說:“他快走了,送他到貴州老家去。”
“可不能再回來呀!”
“打算長期叫他住在那裏。”
“什麼時候走?”
“快了,我妹妹已經從家裏動身了。”小勇的心裏涼颼颼的,一陣秋風吹來,更增加他身上的寒意。他默默地說:“三姑,你快來吧,我要到你那兒上學去。”
果然,又過了三天,姑姑從貴州來到了。姑姑比爸爸小五歲,今年三十二,她個子不高,敦敦實實的,臉是圓的,鼻梁不太高,嘴唇有點厚。聽爸爸說,她在本鄉的小學裏教過書,倒看不出她是個老師的樣子。她說話不好懂,嘰嘰呱呱,說話時總好迸出些唾沫星兒。
“你就是小勇哇?”姑姑拉過小勇,“蠻好看呃!”
“你的良兒快一歲了吧?”爸爸問姑姑。“哎,今年十一月滿一歲。”
“往後,小勇也可以幫你瞧著。”
“喔,我就是這麼想的味……”姑姑說到這裏又改了口,“他上學了,空兒也不多嘍。”
他們還說了許多話,小勇多是聽不懂的。“德州也沒個玩頭,過二日,你就帶小勇走吧。”
“好的,好的。”
這兩天,爸爸確實為小勇忙碌起來,他一方麵為小勇置辦許多東西,一方麵和妹妹商談條件:“我每月給你寄十元錢,三十斤全國糧票。”
“每月一號便要寄去的,我家裏沒有多餘的糧食和錢,不按時寄到,小勇可沒得吃。”
“一定,一定。我每年再給他寄兩套衣服:一套單的,一套棉的。”
“他穿的鞋呢?”
“我一年給他寄一雙,不夠穿,讓阿爹給他打雙草鞋。”
“他上學,可是要學費的。”
“每學期開學的時候,我再多給他寄十元錢。”
“你說話可要算數瞰,這些事辦不到,我就叫他自己坐火車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