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卓瀾反手握住唐笙的手,側揚起眉眼看著他。那帶點俏皮又痞氣的表情,仿佛一瞬間拖著唐笙重回十七歲的夏。
“我對媽媽的印象不深了,我爸爸,嗬嗬,我這輩子……沒有叫過他一聲爸。有時候我看著他的眼神,比起疼惜,大多是無奈。
他唯一愛過的一樣東西,就是顏麵。而我,大概是他留下的,最沒有顏麵的證據。
我缺失的愛,卻在我重要的人們身上,一一彌補回來。所以,要與哥為敵,是我今生最考驗演技的一場戲。
阿笙姐,其實……我也很痛苦的。”
“我能為你做什麼?卓瀾……你告訴我,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麼。”
唐笙用臉頰貼著他的額頭,冰涼的,像是找不到體溫。
“我答應你……我陪你一起麵對,我相信卓寒,他總有一會明白你的苦心。我相信他的強大可以越你所有的擔心。
我會守在你身邊,為了有一,我可以在他傷心欲絕的時候告訴他。他的弟弟走的不寂寞,我替他做了他該做的一切!
卓瀾,從現在起,我聽你的,但你也要聽我的好不好?”
“好啊,那你親我一下。”白卓瀾微微一眯眼睛,半開玩笑的樣子,恨得唐笙差點把他順窗扔出去。
“你——”
“嚇唬你的啦。”白卓瀾笑了笑,“阿笙姐,在我眼裏,真的早就把你當做親人一樣對待了。你和我哥,同樣重要。”
然而唐笙還是俯下了身,在白卓瀾的額頭上印上了寵溺的一吻。
男孩紅了紅雙頰,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他略有無措地從唐笙懷裏撐起身來,換上一副嚴肅的臉孔:“那麼接下來,我要告訴你一些事,你得清楚現在你要做什麼。”
“嗯。”唐笙想,養狗養習慣了的人,號施令的樣子總是那麼有腔調。
“聖光集團跟B簽約研的新品,年後就要投放市場了。上一次被向晚春搞砸了,這一次要是再出烏龍,聖光想要進駐歐洲的進程,可能又要延期-5年。你知道市場瞬息萬變,一個停滯的決策可能會讓品牌一夜之間崩塌。所以,你必須得拿出鎮得住眼光的產品。”
“這是我的職責,而且……我也隻有這點用處了。”唐笙點點頭,“可是我怕卓寒不信任我,就像上回那個運營部的總監,她在會議上提出了很多——”
“那個總監是我的人。”白卓瀾的話令唐笙詫異萬分,“為了做戲逼真,我把賣給陶氏日化的原料做了幾種配方的排他專利,年後上市會獨享城幾個商圈專賣的銷售權。我叫王總監故意反對的那幾種方案,都是陷阱配方。就是為了逼你避開這幾類主題,回去重新做吧。”
“哦。”
“我投資陶氏日化,是應白靖瑜的要求。起先,我以為他隻是想讓我把鍋背得踏實一點,隨便找一個空殼公司來嚇唬白卓寒。可是這兩個月來,陶氏日化增資比例突然高的驚人。新鮮的資本大多來自海外,這個架勢——怕是要跟聖光真刀真槍地幹了。”
“這……”唐笙驚訝不已,“這怎麼可能?白爸爸是卓寒的爸爸,就算他要找白家人報仇,也用不著整垮聖光啊。他的就是卓寒的,卓寒的不也就是他的?”
“所以,我擔心有人利用白靖瑜複仇的漏洞,在背後伺機蠢蠢欲動了。我們不能不留一個後招,就算是做戲,也要把戲文寫寫好。
阿笙,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和賦。絕對不會在明年的新品應季上讓B集團失望的。
商場上明爭暗鬥的多了,但商品的實力永遠擁有第一話語權。
不管我哥讓你受了什麼委屈,都別放棄好麼?你要陪著我哥,一直站上不敗的巔峰。這算是叔叔對你們最後的期望了,怎麼樣?”
唐笙覺得難以置信。白卓瀾分明已經拖著這樣一副病骨疲筋,卻還能在這麼隨意的環境裏,把她快要絕望糾結到溺亡的自信,重新調動起來。
有本書上,當生活的不如意讓你完全找不到方向的時候,你隻要想想自己會幹什麼,能幹什麼。就去做好了。
“送我回家吧,南應該已經做好了飯。在等我了。”
白卓瀾靜靜地靠回副駕駛上,不再話了。
等唐笙把車開回白家老宅時,他睡得像個動物。怎麼叫都叫不醒。
唐笙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臭子居然故意憋氣。
嚇得她差點就哭出來了。
“那麼怕我死啊?”白卓瀾伸了個懶腰,把外套係上,不願讓南看到自己襯衫上的血跡。
“白卓瀾你別嚇人行不行!”
白卓瀾白了她一眼:“我死了也輪不到你給我哭喪好不好?留著眼淚哭你家白卓寒的智商去。
已經很晚了,下來一塊吃點飯吧。嚐嚐我太太的手藝。”
“哈?”唐笙不可思議地看看白卓瀾,“你跟南已經——”
“怎麼?我還有兒子呐!兩條腿廢了第三條又沒廢。”
唐笙:“……”
白卓瀾沒有告訴唐笙,南懷上孩子是為了試試看能不能用臍帶血為他匹配捐贈幹細胞。
他太理解那種有了希望卻又不得不麵對二分之一失望的心情了。
不願再讓唐笙患得患失,是他留給她和自己最後的尊重。
唐笙停車的時候,白卓瀾先推著輪椅上斜坡。在他正要推開虛掩的大院門之時。就看到一地串糖葫蘆似的血跡,淋淋灑灑,直逼玄關!
——瞬間逼出了他心跳狂漲的節奏!
***
確認父親脫離危險後,白卓寒才放下提吊了幾個時的心。他躲回到陽台,深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刻,他隻想快點回家。抱抱唐笙,看看女兒。能治愈這份身心俱疲的,唯有她們而已。
打過去是關機,白卓寒想起來唐笙暫時沒有手機。於是他望著夜幕沉沉,撥了家裏的電話。也沒人聽。
白卓寒強打著精神駕車回家,虛掩的院門裏,芳姨橫在地上,雙眼緊閉。
“芳姨!”探了探老阿姨的鼻息,白卓寒立刻叫了救護車,同時安響社區保安鈴。
如果這是他本能的邏輯理性反應,那麼接下來,他真的再難淡定!
“阿笙!!阿笙你在哪?”
“希望!!!”
樓上臥室,樓下倉庫。壓根沒有老婆孩子的身影!
還好,也沒見過一滴血,沒有一絲打鬥爭執的痕跡。
社區安保隊的人過來了,他們調了錄像給白卓寒看。
抱著一隻貓的希望被一個十歲的姐姐領著走。她們出社區的時候,故意跟在兩個大人後麵,因此根本沒有引起執勤保安的懷疑。
看到思思那張平靜陰損的臉,白卓寒呼吸一窒!
畫麵上沒有唐笙?!那唐笙人呢?
思思過來騙孩子,那唐笙是不是被其他人給捉走了?她們,到底想幹嘛!
混亂的邏輯,崩潰的焦躁。白卓寒恨不能把腦子抽出來放到高壓水龍頭裏衝一衝。
可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話筒那邊的女聲嬌笑嫩嫩:“白卓寒,要救你女兒,拿白靖瑜的解藥來換!”
“什麼解藥?你是思思對不對?別傷害我女兒!你要什麼清楚!”
“跟白靖瑜,那老東西知道我要什麼!我最多給你三個時,送到東夕街施工樓盤四層平台上,否則我就把你女兒,從這裏推下去!
我看看下麵,哦,都是鋼筋水泥板,這要是掉下去,得戳成個刺蝟吧!”
“爸爸!爸爸!!”聽到女兒在電話那端撕心裂肺的哭喊,白卓寒幾乎錯碎鋼牙,“希望!!!希望不要怕,爸爸就來救你!”
“爸爸……嗚嗚,希望要回家家……”
“你到底想怎麼樣!我爸還在醫院昏迷,現在根本不能開口!你要什麼東西清楚,我給你想辦法,你別碰我女兒!”
“那就沒辦法了,怎麼讓他開口是你們的事。拿不到我要的東西,隻好——”
看著眼前瑟瑟抖的女孩抱著貓咪抽泣個不停,女人越心煩意亂起來。
她劈手奪過貓,往工地一處管道縫隙裏狠狠一丟。
“貓貓!”希望尖叫一聲,跟著就撲了進去!
思思也不管她,這種管道是預留的供暖熱水道,一直通道地下鍋爐。熱水一上,估計很快就皮焦骨酥了,困死在裏麵也不會有人現!
“希望!混蛋你對我女兒做了什麼!”白卓寒的心跳近乎停滯!
“放心,她在很安全的地方,我都傷害不了她呢!解藥拿來,否則!你就等著用你女兒熬的湯洗澡吧!”
扔下電話,思思凜然回頭。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嗯,長得就來者不善。
“你是……我記得你,你是白卓寒的狗腿子。”
思思看著高斌,向後退了一步。抖抖袖子,懸魚線抽在手裏。
“升級了,我現在是白卓瀾的大舅子。”高斌執行任務,從來不習慣先打嘴炮。所以他對自己的變化甚是驚奇。果然,新年要有個新變化。
但事實證明,前輩的經驗是值得尊崇的。能直接動手的盡量別逼逼。
這侏儒的動作快得跟夜貓子似的,反正也不用講什麼格鬥尊嚴,直接從高斌胯下鑽過去,踩著後麵一方石台一躍而起!
撕拉一聲,鋒利的魚線沿著男人肩背切過去。
讓高斌頓時相信——對付這個童顏巨……哦,平乳的變態女,不認真點怕是不行了!
***
白卓寒給向紳打了電話,眼下這個狀況,他能信任的人實在太少了。
“問問大夫有什麼辦法,哪怕讓我爸清醒幾分鍾,否則希望就——”
“我明白。”
“我姐她……”
“我不會讓葉溪知道。”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了,白葉溪下午從醫院回來後就疲憊地睡著了,向紳沒有叫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