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過去,天際泛白時他還是沒有頭緒,而這更令他的心一路沉了下去。他腳步沉重的踱到藥理類的書架前尋找關於用毒的藥物書籍,因為此刻他已經可以肯定孟姬中毒了,而且會像自己身上的毒一般,無可解。他要做的就是找到克製的方法,他悲涼的想今後將軍府又多了一個吊著命的人。
卯時白亦去跟蘇戰告假,並將蘇戰和蘇孟生送出府。此時的他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沮喪:怎麼會找不到克製之法?一定有辦法的。
孟姬目送夫君愛子遠去,對白亦說:“請留步。”她低頭看向懷裏的蘇孟瑜:“三兒乖,跟碧竹和奶娘去玩。”“阿娘,我困,要去你屋裏睡個回籠。”蘇孟瑜撒嬌的說,孟姬以為是安神湯的緣故便答應了。她將蘇孟瑜遞給碧水抱著,對碧竹說:“你和奶娘去把郎君娘子們的棉被拿到院子裏曬曬再收起來,一夏天不蓋,別受潮了。”看著碧竹和奶娘領命下去,孟姬對白亦說:“請隨我來。”蘇孟瑜感到碧水呼吸急促而顫抖,知道有事要發生心裏很緊張,看著孟姬挺直的背影,她覺得阿娘此時也很緊張。
進得正屋孟姬讓碧水帶蘇孟瑜去裏間安置。她平靜的看著白亦,隻是手裏攥緊了帕子,開門見山道:“你一夜未眠,可有結果?”
白亦覺得此時的孟姬與以往判若兩人,遲疑了一下,躬身道:“有,也沒有。”
“我有一事相求,可允?”
“白亦不會欺瞞將軍!”
“昨晚你已經欺瞞了他。”
“此事不同,白亦不會讓將軍置於險境。”
“他知道了才是置他於險境!”孟姬起身跪了下來:“我自知時日無多,心裏放不下這一家大小,孟姬一死,恩怨皆了,隻希望不要讓蘇家人卷進來,求湛玉公子憐憫。”說著竟磕了下去。
白亦驚立當場:“你……你……”
碧水從裏間衝出來撲了過去扶起孟姬:“公主不必如此,奴這就殺了他,他不過是個……”
孟姬搖搖頭阻止她,坐直身子已是淚流滿麵:“白先生,將軍有你輔佐我也可以放心了。”
一聲湛玉公子,將白亦的從容安然擊得粉碎,清俊的臉上一陣白一陣紅,渾身顫抖不能言語,他哆哆嗦嗦的摔跪在地上,眼中滿是絕望,那些親手掩埋了的痛苦和恥辱,像被揭開了封印的惡靈,此刻正一刀一刀淩遲著他的靈魂。
孟姬望定他:“你可允我?”
白亦緊握雙拳,麵上血色盡退,顫聲喃喃:“夜曇……以墨曇入藥……藥性如曇花……花期至……夏夜戌時發作。”他抬起頭,目光堅定的看著孟姬:“公主分娩時恐有危難,那人必已算定此事,若大舉來攻,將軍神傷,邊城危矣……恕奴不能允。”
孟姬默了默:“湛玉,你可知為何他們能容我嫁於戰郎,隱姓埋名,相夫教子?”
“……夜曇……”
“是我自己服下夜曇,換十年恩愛、生兒育女,隻是沒想到相伴時光如此短暫,若不是昨夜你診脈時神色異樣,我竟都忘了,想來此毒生三兒時就該發作的……”
“許是瑜娘子生在亞歲冬節的緣故,奴可以再想想辦法拖延時間,看看……”
“緣起緣滅緣終盡,花開花落花歸塵。”
“……什麼?”
“他說這是夜曇的解藥”孟姬笑了笑:“緣盡或花落,我選了花落而已。”
白亦的目光又黯了黯:“他……總會給人個選擇的……”似憶起往事沒有說下去。
“你可允我?”
“既如此,奴自去軍營部署,以防不測。”
“湛玉大恩無以為報,我願獻出雙目為你解毒,唯盼你能忘盡前塵,全力輔佐將軍,碧落黃泉我將含笑。”
“公主……”
“服下夜曇,我早已不是什麼公主了,而你今後就隻是白亦,皇族之目雖能幫你解了‘含羞’,卻不能助你恢複功力,蘇家……就請多多費心了,去吧!”
“是……”白亦向著孟姬磕了三個響頭,身形不穩的衝出門去。
“公主……”碧水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三兒呢?”
“奴擔心嚇到瑜娘子,點了她的睡穴。”
孟姬點點頭輕撫著碧水的頭發:“我死後,將我的一雙眼仁送予白亦,湛玉的事你不可提起。碧水,我把我的家……托付給你了,來世我們不做主仆做姐妹,我再好好報答你。”
一道身影背著陽光走了進來,孟姬看了看來人說:“你都聽到了,讓他們安心吧。相交十載,你可否允我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