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孟瑜看著丈夫,
不舍?……有些。
不甘?……有些。
不想死?……不,她早該死了,五年前和蘇家人一起。
可是這個男人救了她、娶了她,雖然這並不是她想要的。如今他淡淡的要她死,就如五年前淡淡的救了她,三年前淡淡的娶了她。她想:這人真該被封為淡王。這是蘇孟瑜死前的最後一抹念頭,緊接著意識墜入一片漆黑。
蘇孟瑜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她生活在一個叫做孤兒院的地方,沒有父母家人,隻有院長媽媽和一群兄弟姐妹。千禧年的前一天她見到了助養她的人?——壽王,她有些迷茫,雖然他剪了頭發,換了衣服,樣子也有些變化,可她就是能一眼認出他。那晚他帶她去廣場倒數,後來他帶她去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經過很多事,她跟著他學會了推杯換盞、左右逢源,也學會了掌控全局、當機立斷,甚至虛情假意、心黑手狠。直到他們所在的城市舉辦五環運動會那年,她成了他的女人,又成了他的女人,可是這一次他已有家室,沒有明媒正娶,隻有金屋藏嬌。她心裏卻有著自己的喜悅——不用虛名,她是和他比肩的人。六年後她又一次喝下了他給她的毒酒,她想笑一笑,可是卻哭了,因為她聽到他說:對不起。
她想:這人真傻啊,竟然害怕自己養大的女人。她並不怪他,她曾經那麼幸福。
夢醒的時候,蘇孟瑜感覺暖暖的陽光正曬著自己的背,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竹床上,竹床擺在葡萄架下,恍惚又回到了邊城的家中……
“母親,小妹醒了。”
一張笑臉出現在蘇孟瑜的眼前,她卻嚇出了一身冷汗,是她,她還活著!!不對,阿姐怎麼看起來隻有四五歲的樣子,一遲疑間,一個大腹便便的美麗婦人走了過來:“三兒醒了?瞧你這一頭汗……”
蘇孟瑜呆呆的看著眼前的婦人,任她用手帕輕輕的幫她擦汗,午後的陽光暖暖的曬著,為那婦人的周身鍍了一層金光,她的每一個動作都透著高貴優雅……是阿娘,雖然阿娘死時她才兩歲,可她記得阿娘的味道,更記得這輕柔。
一個下午,蘇孟瑜隻是傻傻的在竹床上坐著,
我這是在哪兒?……邊城的家裏。
之前的慘劇隻是一場惡夢嗎?……是吧…不是,那絕不是夢!
我又回到了兩歲?……是的,阿駟就要出生了,阿娘也快要……去世了……
一切會重演嗎?……是的,不,那麼悲慘的人生我不要再經曆一次了!!
還會遇到他嗎?……但願……不!!!
……
傍晚的時候,她問自己:
上天捉弄,看來真要重活一世了,該怎麼辦?……我,蘇孟瑜,在此立誓:此生將不惜一切代價改變蘇家的命運,若失敗,必與父親一同戰死邊城!!!
蘇孟瑜看著被夕陽染紅的天空心裏想:無論何時死,何地死,因何而死,我也再不因他而死了。
晚飯的時候蘇孟瑜見到了阿爹和阿哥,剛剛才從重生的混亂中冷靜下來的她,隻感覺自己的心快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似的,盡管咬緊了牙,視線還是一片模糊。
“我們三兒這是怎麼了?要哭鼻子啊?”蘇戰將蘇孟瑜高高飛起又穩穩的接在懷裏,卻沒聽到小女兒的笑聲,很是不自在,“誰欺負你了,告訴阿爹,嗯?”蘇孟瑜用自己的小手緊緊的攥著蘇戰的衣服,半晌還是忍不住摟著蘇戰的脖子大哭起來:“阿爹……阿爹……我(想你)……阿爹……”
被妹妹哭傻了的蘇孟生轉頭看向孟姬,隻聽阿娘說:“三兒中午非要在院子裏午覺,可能有些暑熱,一下午都沒精打采的,跟她說話也不應,這會兒被你阿爹嚇一嚇,哭出來也好。我讓廚房備了綠豆湯,你們一會兒都喝些。”她走過來摸摸蘇孟瑜的額頭,想著要不要請個大夫。“阿娘不要小瞧了三兒,她的膽子可大著呢,哪會這樣就被嚇著,可能真是病了,要不讓白先生來看看?”蘇孟生問到。
聽到“白先生”三個字,蘇孟瑜睜大了眼睛,忘了哭泣,一個一襲青衫的挺拔身影就這樣從腦海裏冒了出來,那是少女的癡癡迷戀,而令她真正動容的卻是他一臉憔悴出現在天牢裏,滿是疼惜的說:“瑜娘子,別怕,沒事了,白亦無能,救不了兩位少將軍,我會與他們一同赴死,喬將軍求見了壽王,壽王答應救你,我現在幫你易容,一會兒你就可以出去了……把我們忘了……愛也好、恨也好……全都忘了。好好活著!”
白亦是蘇戰從戰場上救回的少年,本以為是流民的孩子,隻剩了一口氣懸著,大夫也隻道是盡人事聽天命,誰知竟活了過來。病愈後他就一直跟在蘇戰身邊,慢慢的蘇戰發現他有一身絕學,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五行八卦,奇門遁甲……除了武功,真不知道有什麼能難倒他,可他卻毫不張揚,隻是默默的跟著蘇戰盡心盡力,他從不提身世,蘇戰也不許人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