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屈原與楚文化中的巫術(2 / 2)

但楚民族這種親鬼、敬神、好巫、玄想的個性文化卻包含著對自然、社會、人生的理性思考,所以在楚文化中既有對長生的追求,又有幽冥之界的想象;既有強烈的民族獨立性和民族自豪感,又表現出文化的開放性與包容性;既是“信巫鬼,重淫祀”之鄉,又是中國道家文化孕育與生存之地。表現出民族文化個性與理性兼融的精神氣質,楚辭神話細膩地表現出這種文化特征。

屈原作品中保留了神性力量的神還有許多,如舜帝、後羿、鯀等等,這些神話形象給屈賦蒙上了一層神秘奇幻的色彩。與孔子“不語怪力亂神”的態度不同,屈原特別偏愛神話中神奇荒誕的形象,在對粗獷的神話進行雅化的同時,盡可能多地保留這些形象的神性。據統計,屈原26篇作品中一共運用了約16個神話意象,包括神的形象,如天帝、羲和、豐隆、雷師、湘水之神、九嶷之神等等;曆史英雄,如鯀、重華、後羿、湯禹、高辛等等;神異的人物,如韓眾、王喬、羽人、長人、土伯等等;神奇的地方,如蒼梧、天津、昆侖、懸圃、流沙、赤水等等;神異的動植物,如鸞皇、鳳鳥、飛龍、瑤象、若木、扶桑等等。這些神話形象都不是現實中存在的,它們要麼有奇異的形象,要麼有不死的生命,要麼有神奇的力量,有機地組織在屈原的情感邏輯之中,構成了一個撲朔迷離的奇幻世界。屈原作品中運用了大量的神話意象,具有濃厚的奇幻色彩,但並不止於此。在《離騷》中,抒情主人公本身就是一個鮮明的神話形象,直接進入了神話世界,在其中自由穿梭,這顯示了屈原神話思維的高度自覺性。《離騷》中,“靈均”本人是一個具有神性的人。他是偉大火神“高陽”的後代,出身高貴,自然分享了祖先的神性。他在一個神奇的日子出生,“攝提貞於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靈均的天性如神一般高貴,後天修養又高於常人,按理說能成就一番偉大的事業,但現實中他卻深感“民生之多艱”。在現實中受到種種打擊,不被理解之後,靈均飛上了天庭,向古帝重華陳述心跡。

屈原在作品中運用許多神話材料,塑造了眾多鮮明的神話形象。與原始神話中主體與客體神秘互滲的關係不同,屈原自覺地將個體情感寄托在神話形象之上。“神秘的虛幻性改變了方向,主體對之並非確信無疑,不再是個體感覺中神話與現實神秘地互滲不分,而是個體感覺與神話和現實相分離,不再能相互粘連、吸收和湮沒,詩人的情誌可自由地穿行其中或得到充分的表現,神話、現實、曆史在個體情感、想象之中融合而成審美的藝術。”

屈原所使用的神話材料保存了原始的神性色彩,但他的目的不是為了表現神性的“至大至剛的力量”,而是抒發其對人性的個體體驗與追求,在這裏,“所謂‘神性’,換一個角度來看,無非即是人性的‘狂歡’”。

屈原構建了一個神的世界,但自覺的神話思維使他清醒地認識到神的虛幻性,他並沒有沉迷於對這個美好但虛幻的世界的追求。可見,屈原自覺運用大量的虛幻思維,但其最終的心靈歸宿是現實人生。正如《離騷》所說:“陟升皇之赫戲兮,忽臨睨夫舊鄉。仆夫悲餘馬懷兮,蜷局顧而不行。”綜上所述,屈原的作品浪漫飄逸的風格既是在他成長過程中長期受楚巫文化的熏陶,同時也是其在長期貶謫生活中不斷對自我進行超越的結果。屈原對楚辭的發展是功不可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