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年立夏,燕京。
這夜,無風,卻雨。
陳炎走在國商前的步行橋上。
每一步踏在積水中,卻不帶起一片水花。
漆黑的擋風雨衣襯著陳炎在橋燈下修長的影。
雨漸漸大了起來,橋下流竄的車卻少了起來。
陳炎停下步伐。
他側臉望著遠處的燈火通明。
橋下的行車在他的目送下漸行漸遠。
陳炎目送過許多人,許多死人。
但今日他站在這裏,認真的目送這些生人。
目送他們從地獄回到了自己帶著平凡五味的生活。
“我有罪。”取下漆黑的衣帽,陳炎望著橋另頭的人道。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五官普通的中年男人。
“不,有罪的是我們。”雨中的傘客搖了搖頭道,聲音渾厚而沉重。
然後他揮了揮手,身後的雨幕中有數個同樣衣著的傘客看似緩步卻十分迅速的走向前。
陳炎用手遮雨,沉默的點了根煙,煙霧於雨中四散。
“罪之一,我陳炎辜負了家族的培養,十餘載的知遇栽培卻終成白眼豺狼。”麵對眼前殺意漸近的傘客,陳炎閉上了雙眼。
遠處沉悶的一記輕響,子彈破開雨幕擊在了陳炎的左肩,血花四散。
但陳炎不退。
“罪之二,我陳炎辜負了我的國家,在知道秘密的那一刻卻沒能狠下心來從此消失於這個世界,才終於落得如此境地。”
又一記子彈擊打在他的右腿,遠處高樓軍用製弩的紅線已經照在他的前胸。
“最後,罪之三···”陳炎手中的煙隨之落地。
破空聲已經先於弩機的聲音傳來,而終於貼近身邊的傘客舉起了黑傘。
傘尖處是破傘而出的雪亮長刀。
“是我陳炎今日將為華夏清理門戶,與燕京陳家恩斷義絕!”
在死亡將至的一刹那,陳炎睜開了雙眼。
眼中盡是決然,憤怒。
與悲哀。
滑步躲開泛著死亡銀輝的弩箭,同時,一柄銀白色短刀如同魔術般出現在手中。
血泉潑灑,持刀傘客破喉於雨幕紅血如泉湧。
其餘傘客終於放下謹慎的身段,亮出傘下的長刀。
如同雨中狂暴的幽靈。
用盡最致命的手法,攻勢來奪取眼前之人的生命。
不斷有黑衣傘客死在陳炎腳邊,然後就是新的補上。
人命在此刻是如此的不值一錢。
但在陳炎的回憶中,比這更加殘酷的時刻更是比比皆是,曆曆在目。
終於,陳炎所執的短刀再也切不進他人的骨頭,陳炎的手也被刀柄花擦出巨大的傷口。
曾經他測試過自己的刀具在砍斷多少根胸骨後才到達極限。
最後的結果是十四人。
加上割喉死去的五人。
終於,陳炎也在殺死十九位頂級殺手後,到達了極限。
短刀卡入骨骼的一刹那,一柄長刀從腹穿過。
刀尖的血滴被大雨衝刷很快又雪亮如新。
陳炎終於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帶著遍體鱗傷,在雨幕中倒下。
血彙聚成道道細流,混雜著雨水,淌下了橋。
生命的最後一刻有子彈的聲響傳入大腦。
是殺死自己的嗎?大約吧。
但這些都不再重要。
回憶中痛苦與快樂的回憶如同幻燈片過放,反複交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