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璚華細小的胳膊擺在竹塌邊上,絹袖挽到手肘處,一道鮮紅的血液沿著嫩白的手臂流入瓷碗中。
一名女子半蹲在地上,輕薄綠衫垂地,單手穩穩地端著瓷碗。謹慎地看著血液的多少,才剛沒過那條專門刻上去的細線,另一邊手拿著銀針也迅速插入上官璚華的傷口處。
沒有任何的話語,女子站直身子,小心翼翼地捧著瓷碗離開了藥房。半刻後,上官璚華睜開緊閉的雙眼,勉強地從竹塌上起來。
才三歲的小身板,是那麼的瘦弱,除了還有點嬰兒肥的小臉蛋,此時卻也蒼白一片。身上穿著比穀中丫鬟還要粗糙的絹緞子,任誰也想不到她是雪雲穀的大小姐。可笑的是,她既是穀中的大小姐,也是穀中的藥人。
雪雲穀是一處奇花異草繁盛的峽穀,早在百年前便被上官家尋得,安家其中。因為穀中藥材充足,先輩們專研醫術,從此醫名遠播。
醫術,不僅是讀出來的,還必須是試出來的。隨著家產和名聲的擴大,上官家的人再也不會自身去試藥,於是有了藥人。
每一個人適不適合當藥人,除了天生的經絡外,還需要經曆最初的置於死地而後生,那種痛,上官璚華怕了也無畏了。
藥人,是試藥的傀儡,完全沒有自由和地位,是穀中最為卑微的下人。上官璚華兩歲前是穀中的尊貴大小姐,兩歲後是卑微的藥人,這一切,隻因她的娘親。
她的娘親叫婉約,是個溫柔似水的女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婉約的笑中不帶媚,卻魅上心頭。上官方寧有很多位夫人,可是在她的印象中,上官方寧最疼惜她的娘親。
一年前,她的娘親為了保護她,中了劇毒,危在旦夕。那天夜裏,她得知娘親沒有死,是多麼的高興,可是從此生不如死。
絕跡的毒,沒有任何的解藥。上官方寧用最霸道的醫術,封住了婉約的心脈,讓毒在她身體的其餘地方流竄,最後婉約一直沉睡。
失去了娘親的愛護,才兩歲的上官璚華成了上官方寧的藥人,專門為自己沉睡的娘親試藥。
千般寵愛的失去,上官璚華感受到了這一世的殘忍。她本不是這一世的人,卻因一次意外來此,嬰兒的身體成人的思想,她享受到了上一世渴望的親情。
有得必有失,上官璚華默默地活了下來,即使藥人的種種痛苦折磨著年幼的她,心中卻依稀覬覦婉約能夠醒過來,再次給予她母愛。
每旬的取血又一次結束,前幾日染了風寒才好的上官璚華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才爬下竹塌拔了手上的銀針,頓時眼前一黑,整個人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上官方寧從外頭進來,看到昏倒在地上的上官璚華,眼神沉暗了不少。為什麼她可以活著,婉約依然被毒纏身,該死的應該是她!
跟在上官方寧身後的冷心眼神接觸上官璚華後,內心焦急不已。祈禱自己的師傅不要過於憤怒,不然小人兒又要受苦了。
"心兒,把她丟回雜院。"沉默了許久,上官方寧一甩袖子,大步走進藥房後的庭院。
冷心見上官方寧走了才敢跑到上官璚華的身邊,心疼地扶起小人兒的身子,"大小姐,沒事了..."
九歲的冷心是上官方寧最為得意的大徒弟,知道上官璚華前幾日染了風寒,還特意配了藥,不料還是沒能完好。
像懷著寶貝地抱起上官璚華,冷心慢慢地走向外麵。不料一道人影攔在麵前,耳邊傳來暴躁的聲音。
八歲的顧思思是上官方寧的二徒弟,和冷心同年拜師,從小對冷心存著仰慕之情。自從見過冷心對上官璚華的嗬護後,整個人處處為難上官璚華。
"師兄,師傅要你丟她回雜院,不是如此小心嗬護地抱著送回去。"難掩氣憤的語調,顧思思嫉妒地看著冷心。
冷心不是一個溫柔的人,除對上官璚華外,他的冷和殘,雖不及上官方寧,卻是雪雲穀第二。
"滾開。"冷心全身散發危險的氣焰,他不容許別人命令他。
"師兄,難道你連師傅的命令也不聽了嗎?她現在不過是一個藥人,你還以為她是之前受寵的大小姐嗎?"事實的改變,顧思思強調今非昔比的現實。
冷心的眼神終於對上了顧思思,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位師妹的想法。他有時候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並不是他在縱容。
他知道自己還隻是上官方寧的徒弟,可是他還是有私心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手腳,下次再敢在銀針上塗藥,我會親手讓你感受一次。"
學醫的人,對藥物是最敏感的。剛剛他在抱起上官璚華前發現銀針的顏色變了,就知道銀針被人動了手腳。每旬取血的人都不同,今天輪到顧思思,銀針自然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