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琛,你不要逼我罵你混蛋!”
“我知道你很生氣,我也不想這樣,但是——”他困難地停頓下來,像是多難以啟齒。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還能忍住不把餐盤往他頭上砸,也許,是因為他此刻看起來,比誰都還要痛苦的神情。
然後,他低低地歎了一口氣:“她懷孕了。”
我想,一顆原子彈爆炸,也不能夠讓我像現在這樣頭昏眼花了。
“孩子……是你的?”我聽見自己緊到顫抖的聲音,尤其,在他沉重地點頭之後。
“分手時,我們都沒有料想到她會懷孕。昨天,她突然跑來找我,告訴我,她半個多月前就知道自己懷孕了,刻意等到現在才來找我,想給我一個驚喜,當作生日禮物送我。
“以前,我們討論過要生幾個孩子的問題。她說,她會習慣性地拿我和那個男的做比較,她發現她放不下過去,尤其在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她當機立斷地分手,並且辭掉台北的工作,回到我身邊……直到剛剛,我送她回台南的家,在來的時候,一直想著要怎麼告訴你這件事。我真的不希望事情變成這樣,但是,靜,我對她有責任。”
我靜靜地聽他說著,心,整個沉到了穀底。
這不是八點檔連續劇的情節嗎?這麼灑狗血的劇情,怎麼會出現在我身上?
嚴格來說,這件事也不是他的錯,我能怪他嗎?
“她知道……我們的事嗎?”我困難地擠出聲音。
他搖了一下頭,抬眼看我,“你希望我說嗎?”
你希望我說嗎?
這樣一句話出口,我再有什麼,也全說不出來了。
他的選擇,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如果他的選擇是我,一開始就會對前女友坦白,但是他沒有,他本能地就是隱瞞,甚至還問我,他該說嗎?
“這樣,很好啊,你對她本來就餘情未了,現在她願意回來,你還要說什麼?”他甚至,連我們這段感情都不願意承認,那我算什麼!
放下筷子,我頭也不回地走出店門,腳步極快。我不知道他會不會追上來,也許會,也許不會,潛意識裏,我還是希望他會留住我……
在校門前,他追上來,緊緊抱住我。“靜,你不要這樣,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說,看到她開心的樣子,我真的說不出口……”
我回過身,凝視他掙紮為難的麵容。
那為什麼,看著我你就說得出口?我好想問,卻也始終沒問出口。
他終究,還是比較舍不得她吧?舍不得她傷心,舍不得她難過……
七年的感情,七年來共同編織的未來藍圖,再加上,她肚子裏還有他的孩子,他怎麼可能,舍得讓她難過。我拿什麼,去和人家比?
“你不必告訴她什麼,真的不必。隻要——我們不再見麵就可以了。”
他沒說話,隻是收緊了手勁,將我抱得很緊、很緊。
我聽得見,他胸腔的心跳,他懷抱中的溫暖,這也許,是最後一次了。
“你為什麼——可以把放棄說得那麼容易?”耳邊,傳來他沉抑的嗓音,一顆顆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頸際。
放棄的人,真的是我嗎?
我隻是,不做挽留罷了。
記不得,我們最後是怎麼分開的、他後來又說了什麼,隻記得,他一直緊緊地抱著我,許久,許久。
我麻木地回到寢室,眼淚才瘋狂決堤。
寧夏差點被我嚇死,問清事情的原委後,直罵我笨,問我為什麼不留他?我未必會留不住。
我隻是覺得,既然他都已經決定要怎麼做了,那又何必再多做一些令他為難的事情?如果最後一定要分開,起碼我可以選擇好聚好散,保持風度,留給他最後的美好回憶。
“風你個頭啦!風度一斤值多少錢?你確定他真的做好決定了嗎?從頭到尾,他隻是告訴你有這一件事,他有責任而已,有說要吃回頭草了嗎?你幹嗎二話不說,急巴巴地把他推回給前女友?我就不相信他對你的在乎會比那個白目的前女友少!”
而靖陽卻說——
“你有沒有想過,他那句‘你希望我說嗎?’是把決定權交到你手上,如果你當時點個頭,據理力爭,他的選擇未必不會是你。”
是嗎?如果我有心爭取,情況,真的有可能不同嗎?
連續幾夜,我沒有辦法睡得很安穩,閉上眼睛,想到的都是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每一段記憶,每天睡前,枕頭總是濕上一大片。
直到,沉寂了幾天的《小小的太陽》鈴聲再次響起,那瞬間,胸口竟會緊得呼吸困難。
手機近在咫尺,我卻沒有辦法伸手去接。
鈴聲響了很久,停掉。
接連幾天,他沒放棄找我,而我,也始終沒去接。
某天,下課回到寢室,又蹺了課的靖陽,懶懶地趴在桌上,音響中正在播放的CD回繞在室內。
我不經意聆聽,心猛然一陣抽痛。
原來,《小小的太陽》並不是我們之間的指定曲,這,才是我們避不掉的宿命。
我向靖陽借了CD,反複聽著這首歌,無數遍。淚水,也反複落著,無數回。
我在語音信箱裏留言,錄下這首歌。
你答應過我,會再為我唱首歌,現在,我隻想聽這首,最後的一首。
徐聖文不曉得從哪裏聽說了我的事,也許是寧夏,也許是靖陽,總之,他又開始天天往我們這裏報到,怎麼趕都趕不走。
“你要不要接受我是另一回事,這隻是朋友基本的關心而已,沒其他意思。”他是這樣回答我的。
他會在用餐時間,軟硬兼施地把我帶出去吃飯;腳上的舊傷,我不願意再去回診,他替我找了另一家中醫診所,不厭其煩地接送。
回來的路上,他問我:“寧夏說,你最近心情還是很糟,上課都在混?”
“還好。”我懶懶地,不太想說話。
“要多久,你才能複原?”
我雙手顫抖了下,僵硬地揪握住他腰間的衣服。
“他傷你傷得那麼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