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元年正月二十一,我與另外四名秀女一起離開了我生活了十八年的漢陽,跟隨前來朝鮮選妃的燕朝使臣一起前往大燕國都。那時陪在我身邊的隻有從小將我照看大的乳母木褐。
我知道,從我走的那天起我就知道。這一輩子,我再也回不去了。聽著後麵馬車裏傳來的哭聲,我覺得真好,就算是不歸路,也有人陪我一起走。我以為我在笑,可是木褐嬤嬤卻對我說:不要哭。
大燕的國都叫做南京,是個離朝鮮很遠很遠的地方。我們走了47天,才看到了它的樣子。
馬車裏,木褐嬤嬤知道還有一個半時辰就要入宮了,便勸我先歇一會養養精神,說進宮後要拜太後,皇帝,皇後一定會累得不得了。我並不想休息,可又不願木褐為我擔心,便閉上了眼睛,專心想我的事情。
對於燕宮,我其實是一無所知,一切都要等到我們進宮後,才會有專門的女官來教我們。現在我唯一了解的隻有和我一同前來的四名秀女的底細。崔氏年紀最小,隻有十四歲,還是個小孩子模樣,是中軍副司正家的女孩,平日裏膽子很小,連大聲說話都會被嚇到。任氏十六歲,比起崔氏的一團孩氣,她的眉眼倒是都已經長開了。說不得國色天香,卻也是五官清秀,嬌小玲瓏,隻是仗著自己年紀小,太過撒嬌弄癡,倒惹人不喜。李氏出自宗室,五人之中數她出身最高,故而平日閑話時,言語之間總會透露出自得之感。但是進退有度,言行舉止到底還是不失風範的。呂氏與李氏同歲,今年都是十七歲,可樣貌上卻遠勝李氏,膚如凝脂,麵若塗丹,一雙桃花眼流光溢彩,越發顯得妖嬈嫵媚。怪道以商賈出身,卻可以與我們這些官宦人家的女兒一道入宮。雖不多言語,看似沉穩,可眼裏的算計瞞不了人,也是個有野心的人。
我已年滿十八,是五人中最為年長者。之所以拖到了這麼大還未許人,就是因為家中父親母親早已打算好送我入宮為妃。此次來燕宮早已是我意料之中的事了。背井離鄉非我所願,可事已至此,我也要為自己早做打算。漢人有句話叫“紅顏未老恩先斷”,我自然不願落到如此地步,所以我必須要為自己爭一份乾坤恩寵。
這樣想著,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一個多時辰。
“小姐,醒一醒,到了燕宮門前了。”木褐嬤嬤輕輕的搖了搖我的肩膀。
我並未睡著,自然醒得也快。聽到已經到了燕宮門前,我心下也是一陣慌張,竟伸出手去,想要掀開門簾看一看。
木褐嬤嬤一見我伸手,忙將我的手按下,說得:“小姐,聽說燕宮規矩大,咱們初入宮門還是要謹慎著些,不能隨意拋頭露麵。”
木褐嬤嬤的話提醒了我,門口還有守門的侍衛,這樣掀了簾子往外看,是我看門呢還是人家看我呢?真是糊塗了。
這邊木褐嬤嬤說了兩句話的功夫,那邊的宮門已經打開了,剛停下不久的馬車又開始往前走。透過簾子的縫隙,我隻看到了這門是朱紅色的。走了一會兒,約是最後一輛馬車也進來了,我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很沉重很沉重的一聲響
“請各位秀女下車”是那位黃公公的聲音,黃儼,是主持這次選秀的使臣,據說是天子近臣,口風很嚴,從不向我們透露半句有關皇宮內院的事。
我扶著木褐嬤嬤的手下了馬車,呈現在我眼前的是氣勢恢宏的燕宮,樓閣殿宇極多,雕梁畫棟,金磚碧瓦。不止是我,便是皇室出身的李氏也被燕宮的富麗堂皇給震懾住了。
黃儼對於我們的反應早已見怪不怪了,還是一張笑臉,說到:“大燕規矩,凡秀女入宮皆賜住儲秀宮,由尚宮局下屬司簿局派教引女官教導規矩。一個月後方可得見聖顏。再者皇後娘娘體恤各位秀女奔波數日,必定勞苦乏累。特免去今日請安,令諸位秀女回儲秀宮安置,明日一早再去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