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咖啡的味道
作者:沈奇嵐
坊間流傳著一個法國文學家喝咖啡的故事,有人說是巴爾紮克,有人說是薩特。無論如何,說這個故事的主人公為了寫作時候的興奮狀態,為了保持長時間的專注,每天喝15杯咖啡。有人問他:“你這麼喝,還要不要命啦?”他回答說:“要命做什麼?”他的意思是,如果不寫作,那就白活了。巴爾紮克和薩特都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吧。
在歐洲,澆灌文字的飲料,的確是咖啡。
我鍾愛那些文學家們愛去的咖啡館,它們當然是我的旅行目的地。在他們坐過的椅子上,喝一杯咖啡,那時那刻的心情盡在不言中。雖然很老套很遊客,但可以自我安慰:這屬於相對高級的“到此一遊”。
如果去過巴黎的雙叟咖啡館(Les Deux Magots),那麼一天15杯咖啡,也是可以想象的。那裏的確可以讓人消磨一整天的時光。Les Deux Magots的中文意思是“兩個滿洲人”,咖啡館的大柱子上高高懸掛著兩個中國清朝人打扮的雕塑。這是個沒有VIP座位的咖啡館,任何人進來都可以挑自己喜歡的座位。
這個咖啡館被稱作“雙叟咖啡館”。1813年的時候這裏是個買賣中國絲綢的小店,1884年換成了賣酒,生意不好也不壞。直到1914年,老板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是處在街口,處在巴黎最美的拉丁區。他馬上把店改成了咖啡店,一個“可以看見也被看見”的咖啡店。
在這個咖啡館裏,王爾德一邊喝茶一邊寫他的劇作,有時候興致來了就寫兩篇童話;讓·保羅·薩特和西蒙娜·波伏娃幾乎天天來這裏聊天寫作。巴黎拉丁區的咖啡館,是巴黎的知識分子碰麵的地方,是所有在巴黎的有趣的人可以相遇的地方。這個咖啡館是德國的超現實主義畫家圈的最愛。麥克斯·恩斯特在這裏畫了許多的畫,或許也在這裏愛上了佩姬·古根海姆。
這裏有個若隱若現的圈子,劇作家認識作家,作家認識畫家,畫家認識演員,演員認識導演,導演認識劇作家。不必特地相約,來到這個咖啡館,你就可以找到你要的:一群人的快樂,或者一個人愉快的獨處。這個咖啡館就像這些靈魂的流浪者的故鄉,就如同家,因為這裏有愛他們的朋友,有他們愛的生活。它漸漸成了一個承諾:來吧,這裏有你的同類,無論你是熱愛思想,還是熱愛流浪。
在布拉格遊逛的日子裏,街頭巷尾都有咖啡館。甚至有咖啡館外麵掛出油畫,上麵畫的是心髒形狀的咖啡豆——“我們血管裏麵流著的是咖啡”。真是文學家們的宣言。“真實是心靈的事。而心,隻能用藝術才能接近,”書裏的卡夫卡說,“真正的現實總是非現實的。”
好文學猶如好咖啡,它的香味讓人陶醉,它的味道讓人振奮,飲過之後,靈魂因此或歌或舞,久久無法入睡。好文學是靈魂的咖啡,珍稀無比。
人們愛咖啡,就像喜好文學。這些並非生命的必需品,可因為有了它們,生活才有了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