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治二十二年,大雪。
京都城一條繁華的街道上此時人頭攢動。此時正值年關將近,這條街道上的大部分的樓院外都已經開始了忙碌,銅錢大小的雪花從天空中飛舞著飄落下來,小廝模樣的人就冒著這樣的大雪招呼著同伴一起將紅綢和彩燈掛在自家店鋪的門口外。燈火通明,直接映紅了整條街道。這條街道上的路人們大多是些衣著富貴的男人。在街道兩側,每一個張燈結彩的院樓外站著的是鶯鶯燕燕的嬌媚女人。女人們似乎都媚到了骨子裏,她們朝路人的一顰一笑都透著**的意味,或是一個媚眼如絲,或是一個腰肢曼舞,讓男人們看到她們,心中癢癢的,便止不住地想向她們靠近。若是真有路人靠近了,女人們就熱情地迎上去,半推半就地把客人往自家的院樓裏引。這期間客人的手腳肯定是不規矩的,不過隻要能拉來客人,門前的女人們自然不會吝嗇用自己胸口的豐膩讓男人嚐一把軟玉溫香抱滿懷的滋味。
這裏是南榮國京都城有名的花街,隻是眼前這一整條街道上,就開設有數十家**。此時月上中天,正是京都花街最熱鬧的時候。
在花街附近的一條沒有人注意到的巷子中,一輛馬車靜靜地停在那裏。馬車前的車夫戴著的鬥笠,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麵容,從鬥笠和車棚上的積雪看,這輛馬車已經在這裏停了很久了。
馬車停著的地方是花街的後巷,僅僅隻是隔著一片宅子,這裏的景像卻和花街上天差地別。這裏沒有了女人和富貴的客人,卻隻有乞丐和衣衫襤褸的饑民。今年冬歲的時候南方爆發了饑荒,許多饑民為了逃荒便背井離鄉來到了京都,這些饑民失去了一切,在這樣的天寒地凍中,他們隻能蜷縮在像花街後巷這樣潮濕陰暗的京都角落中苟延。
大概是花街上的一家**裏有貴人辦了宴席,席散了還有許多佳肴沒有吃完,樓裏的雜役此時抱著許多裝著殘羹剩飯的木桶走了出來,捏著鼻子將木桶中的東西一股腦倒進了後巷裏的泔水桶中,等到了黎明時分就會有城北衙門的泔水車來,將這些垃圾運到城外去。當然,自然是等不到黎明了,**的雜役一走,後巷的饑民們已經朝剛剛倒進的泔水桶處一擁而上,人們爭先恐後瘋狂地強食著泔水桶中的食物。沒人喊叫,甚至也沒有人說話,耳邊依舊是隔壁花街上人群熙攘的聲音,後巷裏發生的一切都是在黑暗和寂靜中發生的,除了咀嚼和吞咽的聲音,後巷的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一雙眼睛隱藏在車簾後,將花街和後巷中的一切收在眼底。良久,眼睛的主人終於低聲說了一句什麼,像是在問那個車夫,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真是有趣的景象,若不是後巷的那些還在乞討的饑民,大概京都城裏的人都要沉醉在這一片歌舞升平裏了,其實,我們都是生在亂世裏的人啊。”
車夫沒有說話,他知道自家主人說的亂世,指的是如今的天下依舊處在分裂的局麵下。當今天下由諸國分治,其北有燕漢晉等諸侯,中原為北周所有,至於富庶豐足的水潤江南,則由當初為前朝江南節度使的榮國武氏所統治。除此之外,西域諸多胡邦和東海之上的數個島國也都向中原漢地稱臣。天下諸國南北分立,皆稱皇帝,隻是北周秉承前朝大梁的國祚,實力在諸國中最為雄厚,其餘諸國皆要仰其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