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嶽鵬看著村長的表情似乎沒得再商量了,於是故作勉為其難地說道:“保衛國家本來就是每個公民神聖的義務嘛,談什麼錢呢,你看村長你這覺悟啊,有待提高啊。”
其實當兵本就是每個公民的義務,但是在很多東南沿海地區條件好,賺錢機會多,所以都不願意當兵。雖說當兵是義務,但是村裏都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係,扯破臉皮也不好,所以就有了高價補貼當兵的現象了。
要說段嶽鵬的身體也爭氣,體檢一路綠燈,最後是甲A身體。不過那年鎮上不招潛艇兵,隻找野戰軍和空軍地勤。
段嶽鵬選了空軍地勤,因為他聽說空軍地勤比較輕鬆。難怪,他壓根就打算去混兩年的。
但是現實跟願望有時候總是背道而馳的,段嶽鵬的身體素質好,被陸軍看中了。
軍列徐徐地開出車站,媽媽流著淚囑咐著——洗衣服的時候放洗衣粉,記得要泡一下再洗,省著點花錢,要是不夠花就給家裏寫信……段嶽鵬扭轉頭不看窗外,他看不得爸爸恨鐵不成鋼的目光,更不喜歡看著淚眼迷離的媽媽。強忍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閉上眼睛靠在座椅的後背上,漸漸地睡著了。等他醒來的時候,窗外的一切都已經變得陌生。想著自己這一去將遠離家鄉,身邊不再有親人,朋友……鼻子忽然有點酸,眼眶隱隱發紅。
“兄弟,第一次出遠門啊?”坐在他對麵的新兵問道。
“不是啊,第二次。”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是第一次出門的雛鳥,故意撒謊。
“看你眼眶都紅了,怎麼,舍不得家人?還是舍不得女朋友?”
“我沒女朋友,我是想苦日子就要到了,心裏有點發酸。”段嶽鵬深呼吸一口氣說道。
對麵的新兵不以為然地說道:“苦日子能有多苦啊?”
“有多苦我不知道,但是你看看那些老兵,一個個都跟包公似的。”段嶽鵬看著他背後的老兵說道。
對麵的新兵回過頭看了看說道:“跟我差不多啊。”
段嶽鵬仔細一看,確實,他也白不到哪裏去。心不在焉地說了句:“兄弟,你天生就是當兵的料。”
火車一路往北,段嶽鵬開始感覺到中國確實很大,因為他家是南方的,上火車的時候還穿著短袖,到了北方穿著作訓服還凍得瑟瑟發抖。不過好在他上火車的時候他媽媽在他背包裏塞了兩件棉衣,真是兒行千裏母擔憂啊,兩件棉衣感覺到了母愛的偉大。火車又搖搖晃晃了十幾個小時候終於到達了目的地,段嶽鵬極不情願的下了火車,當他邁出火車車門的時候不禁大叫了一聲:“丟你媽個嗨(廣東某地的口頭禪),綠帽子旅行團啊。”
因為大家都冷得穿上了從家裏帶上的外衣,猛一看花花綠綠的,再加上帽子是統一的綠色,乍一看還真像旅行團,就是帽子眼色不怎麼好看。
一個扛著一杠兩星的臉黑的像門神一樣的軍官正在大聲地叫著:“你們自己看看,你們還有哪一點像個兵樣?都把外衣給我脫了。”
“換身馬甲,坐兩天火車就是兵了啊?脫外衣,脫外衣都成冰棍了。”段嶽鵬說著掏出煙點了起來。
誰知道,他剛點燃煙,吸了兩口,“門神”就在那叫了:“那個兵,誰讓你吸煙的,把煙滅了。”
段嶽鵬左右看了看,發現就自己在吸煙。
“看什麼呢,就你,把煙給我滅了。”“門神”盯著段嶽鵬吼道。
這眼神盯得段嶽鵬有點發毛,他不由自主地把煙滅了,心想:“這家夥的眼神怎麼跟冰凍過似的,是不是在北方當兵當久了,給凍出來的啊?”
“把外衣全脫了,你們自己看看像什麼樣子?”門神繼續吼道。
可能大家都覺得穿上軍裝就是軍人了吧,或者是畏懼於門神冷得生冰的眼神,都自覺地把外衣脫了,然後縮成一團。段嶽鵬一看,一個個都凍得蜷縮起來,還不如穿著外衣呢,這樣子,要是每人再發根旱煙杆戴個雷鋒帽,絕對是改革開放初期的農民工進城大軍。
門神可能也感覺到了這樣子也不行,於是跟旁邊幾個老兵商量了一下,允許大家暫時先穿上外衣,等進了部隊大門的時候再脫。
過了幾分鍾綠皮大卡車就到了,大卡車又搖晃了幾個小時,直到“千山鳥飛絕”,卡車才轉進了一個大門掛著——熱烈歡迎新兵同誌橫幅的大門。
看著大門口站著軍姿筆挺,手拿著槍的崗哨,大家的積極性仿佛一下子被激發出來了。無來由地多了一份自豪感,脫掉外衣的時候也不覺得冷了。
炊事班早就準備好了豐盛的大餐——清水麵條。當然了,還有一大盆子的油辣子。自從吃了這油辣子拌麵開始他就一連三天鬧肚子,天天跑衛生院。
他跑衛生院的時候就聽到小護士們在發牢騷——哎,這個地方,連根黃瓜都沒有,皮膚都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