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幾匹餓狼忍受不住腹中的饑餓,在夜幕下低沉的哀嚎。
寂靜清冷的山間小路上,一點螢火般的燭光在漆黑的夜色中,搖搖晃晃,忽明忽閃,最終停止在一座圓鼓鼓的土包前。
這是一座新墳,周圍土地上還能清晰可見到今天正午時所挖掘和埋葬的痕跡,不過,不明就裏的還隻是認作它是一個土包,因為這座新墳前沒有樹碑,也沒有撰銘,不知是為何人所建造。
手掌著燭火的是一個女子,年約有二八上下,肩上雖然披著一張錦色綢緞做的袍子,但依舊遮擋不住她身上那股煙花風塵之氣。她一手掌著一盞油燈,另一隻手卻挎著一個竹籃,籃中蓋著一張白布,隱約露著一些紙錢和吃食。
風塵女子望著眼前的新墳,不由得輕輕一歎,將手中油燈輕輕地放在新墳前,從竹籃中拿出幾碟素菜,一壺水酒,紙錢卷著幾株香,就著油燈裏的燭火,默默地祭奠著這座新墳。
“楚賢啊楚賢,早就讓你趁早收手,可你就是不聽,竊賊那營生豈能是個長久之計,這不死了也沒落下個好地兒埋葬。你生前偷得千百戶,可曾想過死後隻落得了個一張葦席裹屍的下場,唉,造孽啊!”
“你啊你,脾氣就是強,被抓到牢裏了就痛痛快快的承認得了,非得嘴強嘴強,你生前犯了那麼多的案子,就這一次不是你偷得,說出去誰信啊。你若痛痛快快的承認了,也不會遭到這麼多的嚴刑拷打,牢裏的獄卒,手黑著呢,死了也是百死。”風塵女子說著說著,不由得眼圈一紅哽咽啜泣起來。
隨後又是一聲輕歎:“也罷也罷,說來我也得感謝你,若不是你時常光顧我的花船,隻怕我也早就餓死在了那秦淮河畔了。記得今年中秋你還說過,我若願意,你便不嫌棄我這花船出身來娶我,誰曾想這才一月,你就這麼走了,唉,咱倆還是無緣,今天這吃食你就好好吃,就當我這幾年對你的報答了,吃完了做個飽死鬼好上路,下一世投胎可要投個好人家,莫要再當小賊了……”
寥寥幾句話,已經訴說盡了這墳包中的死者又是一件冤案啊。
死者楚賢本是一個小賊,平日靠偷度日,雖然經常光顧秦淮河畔上的花船,但也算是有情有義。
奈何城中有一大戶突然被竊,官府無從查找,隻好抓了楚賢來冒充頂崗。楚賢雖然是竊賊,卻也硬氣的很,忍受著嚴刑拷打依舊不承認這件案件是自己所為,最終被活活打死,然後草草用了一張葦席卷了埋葬了事。
古代官府製度黑暗,特別是偵查案件沒有現代社會的技術高端,多有弊端,若是遇到個清官審案,也許還可以做到個清查徹查。但若是遇到了個馬虎貪官,為了應付上頭審核,特別是大案,多會悄悄的找來一些市麵上的地痞無賴或是孤兒小賊來,嚴刑拷打用以屈打成招,簽字畫押之後你就是全身長了百張嘴也解釋不清,告也沒處告,案子就算結了。
死者楚賢便是這個例子,本來按照牢房中不成文的規定,這種頂崗的犯人若是乖乖的簽字畫押也就罷了,誰知楚賢卻是天生一個強脾氣,平日間的小偷小摸是他做的他全都承認下來,就單單這一件大案卻不是他所為,所以頂死也不承認,受了百般酷刑之後,身體終於熬不住,就此化作了一綹冤魂去了。
無人訴冤,無人訴苦,就裹著半張葦席,埋葬在了深山老林中,若不是風塵女子使了些銀子,向獄卒打聽來埋葬的地方,恐怕這座新墳一年到頭也不會有個人來祭奠。
做人時被屈打而死,做鬼時也無人問津,塵世間也就隻要這個花船出身的風塵女子來向這座大山鳴不平,楚賢的冤屈似海深啊……
這一刻,整座大山突然似乎被通了靈氣,風聲嗚嗚作響,似在緬懷,似在感傷,吹著油燈中的燭火都開始搖曳忽閃。
風塵女子隻覺全身陡然一寒,起了一層滲人的雞皮疙瘩,也不再哭泣了,腦中隻閃過一個念頭:“有鬼!”
一陣嗚咽之聲,也在這一刹那,突然從墳包內隱隱約約地響起,好似是從九幽之下的幽冥之地傳來的痛哭聲,讓人聞之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