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應當相信舅父您嗎?」
任琳琅看著眉心深蹙的風鴻名,輕輕點頭「是,你應當相信我。」
隨即他便轉過身朝院外走去,薑衡見狀也立刻跟上。
「聖上最近舊疾複發,隻罰你在東宮禁足,不必進宮謝罪了。下月便是春獵,但願你能好好反思。」
眼看任琳琅即將跨出院門,風鴻名出聲叫住對方「舅父,那封信……已經被我毀去了。」
「毀去便毀去吧,」任琳琅腳步未停,「我說了,那些本就不足為信。」
離開東宮之後,任琳琅便回到自己府中,對外稱是偶感風寒,一連多日不曾露麵。
這日正趕上修沐,到了掌燈時分,幾頂不起眼的青布肩輿從丞相府的偏門抬了進去。布簾掀開,幾位下來官員具是便服。前來迎接的侍兒乖巧麻利,隻給眾人道了萬福便不多說一字,引著他們往內院去了。
幾人見到任琳琅時他正作居家打扮,也未束發,手中拿著本《道原》正翻到一半,正經是病中的樣子。趙錚最先藏不住驚訝「原來老師竟是真病了?學生不曾知道,如今才來探望,該死該死。」
任琳琅笑著擺擺手「現下時令不好,誰沒個小病小痛,趁機躲懶罷了。」
旋即放下手中書冊,招呼幾人坐下。
其實這幾人前來,不過是同任琳琅上報幽台一事的進展,兼有互相通氣,以免哪日有心人翻起舊賬,被打個措手不及。
「想不到太子殿下年紀輕輕也有如此手段,」趙錚歎道,「那封信雖然也是故意為之,可換了旁人未必輕易尋得,學生當時還有些擔心呢。」
旁邊一位中書侍郎似有微詞「再有手段不也乖乖進了丞相大人的套兒?說到底還不是個黃口小兒,陛下的旨意我也瞧見了,父子這樣疏遠下去,我看……」
「陳大人可要慎言啊。」左中郎將鄭昭打斷他,隨後又轉向任琳琅「若是太子式微,皇甫邕那邊自是失了一項把柄,可儲君廢立茲事體大,丞相可是想好了人選?」
任琳琅正把玩著手中一個瓷盞,聞言笑道「二殿下同六殿下都很不錯,陛下膝下人丁興旺,還愁找不出個好的?」
眾人聽他如此說便都會意,也不再議論,又說了些別的事情就告辭了。
不想剛出丞相府趙錚便被一名尚書丞拽住,那人左右張望一陣,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聞丞相大人乃是太子殿下的舅舅,怎麼會偏幫旁人來對付太子?」
這話不隻怎麼就被陳鋒聽了去,語帶機鋒插嘴道「舅舅?那薑皇後是襄州正正經經的嫡公主,表親裏也不見有姓任的,誰曉得這不清不楚的姐弟是怎麼牽扯出來的?」
趙錚也不理他,隻回那人「當年陛下惜才,可丞相自陳不願封王,便讓皇後娘娘認他做了兄弟。」
隨後又對陳鋒道「看來方才鄭大人的話陳大人並沒有聽進去。」
鬧了這樣一出,眾人也覺得沒什麼意思,都各自默默離去。
那幾名官員離開不久,任琳琅書房中靠牆的書架後傳來幾聲機括開合聲,隨即半麵牆緩緩轉開,露出個不小的密室來。任琳琅內院的居所麵積頗大,房間內卻多感狹小。外人隻當是他各色書架玩器堆疊,裝點太過富麗之故,卻不知還有這樣一段原因。
更加令人料想不到的是,從密室中出來的人竟是當今羲朝大將軍,皇甫邕。
若是讓朝中大部分官員瞧見皇甫邕出現在任琳琅的書房裏,隻怕都要驚得合不攏嘴。
「方才那些話,你都聽到了?」任琳琅挑了挑燈芯,重新翻開方才未看完的書冊,「我可是半個字的假話都沒有說。」
皇甫邕立在離他三尺遠的地方「很多事情,你本來不需要做的。」
「我這也是為了他好……春獵的事情陛下也同你說了吧,可能保證萬無一失?」
皇甫邕冷笑「刀劍無眼,何必多此一問。」
任琳琅歎息道「我隻是求個心安罷了,你若是今天認真要為了寶貝女婿和我置氣,那還是請回吧。」
聽他說這話,皇甫邕反而在桌邊坐下,伸手拿過一個茶盞來。任琳琅薄唇邊漾開笑意,搖了搖頭後端起茶壺給他添上茶「陛下也非是平庸之人,做下決斷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現如今冀州仍是搖搖欲墜,若是還要分心儲君一事,哪怕將我累死,兩邊都是一事無成。況且鴻兒的確尚有不足,多加曆練總沒有壞處。」
商談之下不覺夜色已深,皇甫邕起身準備離去,任琳琅叫了薑衡過來送他。
「他是你那裏出來的人,自然懂得小心,即便被人撞上也好遮掩過去。」
直到皇甫邕離開,這間書房才算真正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