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溪石愣住了。
孫婷拉了他一把,見他呆呆的,於是放開手,脫下涼鞋放在細細的沙地上,雙手張開向湖邊跑去,像是要把麵前的美景擁抱入懷。在湖邊的淺水中故意踩來踩去,不時調皮地踢起一片片晶瑩的水花,響起一陣銀鈴笑聲,見張溪石還是傻傻地站著,喊道:“小張老師快下來啊,水裏麵特別涼快!”
是的,必須下去。
這片桃林,到底是不是夫子墓的桃林,他必須弄清楚。
既然湖上麵沒有夫子墓,那麼,湖下麵呢?
湖水無波,清涼,踏入水中,帶去滿身的暑氣。見他下來,孫婷掬起一捧水迎麵撒來,帶著笑聲轉身而逃。故事卻沒有按照應該的情節發展,張溪石佇立未動,見孫婷回身望來,擺了擺手。
孫婷有些失望,心涼下來。一路以來,她小心地維護著兩個人的關係,想盡快地讓兩人相熟,不惜放下矜持主動找上門、主動示好、主動將自己的手放入一個幾乎陌生男人手中,主動唱歌表白,一切都很明顯,一切都是她主動,要知道從長這麼大,除了父親外,她從來沒有主動甚至被動地和一個男子這般親密過。一切都為了那個從懵懂少女開始做過無數次的夢,夢中有如幻的畫麵,她本來以為這就是一個夢,但是她還是來了,踏上了來東林大學的火車。
火車上等待的時間裏充滿了期待,怕並渴望,直到見到張溪石後,她真的開始以為夢中是對未來的預演。
兩個人在火車上的相遇是夢開始的地方,已經被證明是真實存在的。
四季不敗的桃林,花雨漫天,兩人一起走過也被證實。
夢中的一切都滿滿地懷著一個少女能想到的所有浪漫情愫,她滿足而陶醉,她不想錯過,她努力按照夢的劇本在演出,讓自己的舉手投足都和夢中的情景相符,她怕一個失誤,讓這個夢不再真實。
但夢還是碎了。
僅僅在半天以後。
他為什麼不追過來呢?追過來不是才會發生意外的跌倒,才會讓兩個人第一次親密接觸麼?
沒有發生這個,以後的事呢?
還會發生麼?
咦?人呢?
四下寂靜無聲,沒有人影,隻有前方湖水蕩漾泛起層層細浪。
“張溪石?”
“小張老師?”
孫婷試著喊道,卻沒有人應答。
剛才張溪石和自己擺了擺了手,說了句什麼!說了句什麼呢?好像是說讓自己等他,可是他的人呢。
孫婷的目光停留在層層泛起的波浪上。
湖水果然有古怪,一沉入水中,張溪石馬上感覺出來,這水要比平常的水重了許多,換言之,人在水中輕了許多,溺水不易,潛水更加十分不易,越往下越是困難。好在日在中天,陽光正是猛烈,水中的一切曆曆在目,清晰異常。湖水有異,水體裏寸草不生,當然也沒什麼魚類,沒有生機,死寂一般,讓人心中不喜。張溪石自幼在津門長大,水性尤好,在水下巡遊一番,湖底地貌如同一廣口的圓盤,外圍地貌緩平下降,到了湖心處卻是陡降幽深,像是一倒扣的鬥笠,不知深淺,其中還泛起了青蔥的綠色,雖陽光也不能射入。
從湖水深處遊出,遠遠地看見孫婷還在原處,一動不動。待遊近了,張溪石才發現姑娘正大滴大滴地落著眼淚,淚眼婆婆,忙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過去。
“你這是怎麼了?怎麼還哭了。”
“你跑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你?”
張溪石心道,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麼?可當著一個哭的梨花帶雨的姑娘,這個解釋還有意義麼?
“好了,別哭了,我這不是回來了!”
“那,你以後不許不告而別!”
語氣、內容,埋怨、委屈、嬌嗔、霸道,這句話隱含出的意味讓兩個人都恍惚了一下,隻有相戀的兩人生氣、分開、和好時,這句話才用的最多,他倆,合適嗎?孫婷羞的滿臉通紅,轉身欲跑,卻發現自己的身子軟軟的,沒跑幾步,腳下一軟,被跟在身後的張溪石一把扶住。
第一次親密接觸,這算嗎?孫婷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