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澈一挺脊背,聲音有些僵硬地答:“兒臣愚鈍,不敢枉猜父皇聖意,請父皇示下。”
慕容琛淡淡一笑,起身,踱步到窗前,負手而立,將麵上的一抹複雜掩下,聲音變得愈發低沉:“為父一生有三願,其中之一便是——有生之年,收服四海蠻夷,一統大祁,讓我大祁名震天下,而今,除了遼東一帶,境內外蠻夷皆已臣服。”說到這裏,慕容琛微微側首,看向慕容澈的目光很是慈愛,語氣卻是陡然一冷:“遼東段部,一直乃為父心頭大患,為父誌在必得。”
慕容琛深寂黑眸中的一抹痛色如天際流星轉瞬即逝,有些事,雖時隔多年,卻依舊不堪回首……
當年,他有意與遼東的段部聯姻,意圖迎娶段部的嫡出公主赫雲珠,一統遼東,怎奈,赫雲珠無心於他,於是李代桃僵,將庶出的妹妹赫雲煙強行送了過來。彼時,他年輕氣盛,盛怒之下,強行****赫雲煙之後,尋了個由頭,將其打入冷宮,不管生死,更為解心頭之恨,又私下派人將赫雲珠的父親赫敢阿除掉,強行迎了赫雲珠回江都,卻從未臨幸她。
他的一次荒誕之舉,不僅讓正值妙齡的赫雲煙慘死冷宮,更讓赫雲珠趁機成為祁國皇後。他以為除掉赫雲珠的生父,分化她的家族在遼東段部的一切勢力,將她數年冷落在宮中,形同囚禁,她又在朝中並無勢力可依靠,冊立她的養子慕容瀛,這樣一位名義上的中宮之子,可謂立嫡,卻又能避免不少前朝後宮的紛爭,孰料,赫雲珠絕非簡單之人。
數年來,她抱病禮佛,閉門不出,韜光養晦,暗暗卻是操縱著遼東的戰亂,讓遼東的局勢逐漸演變得複雜,不可控製。慕容瀛能順利離開大祁皇室,她也是功不可沒。
偏偏是這樣一個本應即刻處死之人,他卻動不了分毫——赫雲珠握有段部數十個部落的徽記,她的人常年活動在段部各部之間,秘密監視著段部各部的一舉一動,她更是秘密掌握著赫敢阿一手建立起的親衛營,這支親衛營神出鬼沒,無數次執行暗殺任務,從未失手,段部所有部落的首領皆視她為大可汗,一旦她遭遇不測,後果可想而知。
慕容澈的視線落在慕容琛兩鬢的白發上,眸中的複雜迅速被一抹痛楚取代,須臾,緩緩起身,深吸一口氣,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兒臣一定竭盡全力為父皇分憂,兒臣一定不負父皇之命,請父皇示下。”赫雲珠在遼東的勢力,他知曉得一清二楚,雖一直在竭力遏製她的行徑,卻終是沒能將其一舉剿滅。也許,是時候狠下心來,將其徹底鏟除。
慕容琛似是沒聽見他的話,恍惚的神色下,一雙深寂的眼眸中卻是驚濤駭浪驟起。
書房內,一時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