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瀛亦是低吼:“我好容易將你帶到遼東,我絕不會放手。”他邊說邊將她的雙手強握進掌心,攬在她腰上的雙臂又緊了幾分,語氣中有著濃重的無力感:“我知你此時的心痛,你可知我的?”他將臉貼在她的耳側,話語開始染上自嘲之味:“我設計讓慕容澈將你帶到撫遠,讓你知道這個殘酷的真相,你因此而對我恨之入骨,可我的恨該向著誰?”
那一日,撫遠城牆之上,她的眸光自始至終沒有落在他身上分毫,那淡淡的一瞥,她的眸光也是冷漠無溫,仿若他就是一個不相幹的人。即便知道慕容澈不會為了她而改變計劃,她對他的希冀仍是強烈的,即便是他事先安排人將她救下,她對慕容澈的希冀仍超過他的,甚至,她從未想過他會將她救下。
他會事先安排人救她,隻因他知,她會抱定必死之心,會奮不顧身地跳下城牆,她的驕傲,不許她卑微求愛,也不許她僥幸求活。她就是這樣一人,容不得心愛之人一點兒的敷衍。
她恨他,隻因他讓她知道真相,打碎她一廂情願的夢。
而他的恨,同樣明了,深入骨髓,卻無處排遣。
心事被人一語道破,寧若的眸子再度黯了一黯,時至今日,慕容瀛仍能將她的心事看得透徹,她該喜還是該悲?
感受著慕容瀛強有力的心跳,寧若的心中萌發出一種隱隱的不安:兩軍對峙之際,慕容瀛對她的照顧依舊悉心而又周全,他,絕非簡單之人,而這次,她似乎不會那麼容易再逃離他的掌控。
避開慕容瀛呼出的炙熱氣息,寧若止住想要流出的淚珠,主動轉了話題:“你-你怎會成了叛軍的王子?”那日,兩軍對峙,她清晰地聽得他自稱“本王子”。慕容瀛的金蟬蛻殼之計,她不感興趣,但她很想知道慕容瀛怎會成了遼東胡人的王子。
慕容瀛輕歎一聲,將她抱至床榻,又端起爐子上的湯藥,舀起一勺:“趁熱喝了,我今日就將我的一切詳細告知於你。”
寧若本想遂了他願,可他似乎是第一次給人喂藥,小心翼翼,卻仍將藥汁灑到被褥上、手上,喂進嘴裏的藥汁要麼有些燙,要麼太涼……她看著他笨笨拙拙的樣子,原本灰暗的心,開始一點點兒清明:他隻不過讓她知道真相而已,並不是罪魁禍首,無需為他人的殘忍負責,她,沒有理由恨他。她主動端過碗:“我自己來吧。”
慕容瀛輕拭著她唇角的藥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不是嫌我笨手笨腳?”他起身搬過一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一言,去,沏壺茶來。”
寧若連忙糾正:“錯了,今日服侍的是一行,不是一言。”
“啊?你怎知我們是兩個人?你怎能將我們區分開來?”一行連蹦帶跳地衝到床邊,一臉詫異,盯著寧若看了片刻,又快言快語起來:“難怪王子說你蘭心蕙質,冰雪聰明,看來,一點兒也不假,才這麼幾天,你就將我們分得一清二楚,你這心思真真兒的通透呢,還能一下子猜到我的名字,真厲害。”她和一言是孿生姐妹,不僅相貌一模一樣,言談舉止也酷似一人,除了她們的母親,從未有人能在短短的七日之內將她二人區分開來。
寧若將碗遞給一行:“一言,一行,你們的名字也是王子胡謅的,對不對?”
一行連連點頭:“哇,你太厲害了,什麼都能猜得到!那你快告訴我,你怎樣區分我們的?”
打開話匣子的一行,較平日活潑不少,她的快言快語,靈動,足能證明她並非一般的侍女……寧若正在猜測一行的身份時,慕容瀛卻是一語道破她的心思:“一言和一行是我的表妹,我們的娘親是同胞姐妹。”
寧若細看一眼一行,“那一言一行是像她們的父親?”她見過赫雲珠多次,慕容瀛相貌上不似赫雲珠,與一言一行倒是有點兒神似。
“錯了,我們像我們的娘親,阿瀛也是酷似姨母多一些。”一行一邊捧著碗出去,一邊不忘叮囑,“我們叫伊妍,伊鈃,不要忘記哦。”她一蹦一跳的樣子極像一隻調皮的猴子,看得出,她對這假扮侍女一事,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