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一規矩,但凡成為有緣之人,一頓飯皆花費不少功夫,來客往往會將一品香的招牌菜一一品嚐後,方才離席走人,賓客的這一心思不難理解:費力成為榮幸之人,自是要做榮幸之人該做的事兒—要麵子,死要麵子。
今日,酒樓座無虛席,負責柳翠雅座的兩名夥計跑前跑後,忙過不停,今日這雅座內來的依舊是那位熟客,每回,此人皆是冷麵寒霜,一品香所有的菜肴上個遍,每樣皆隻動一筷子,然後在此靜坐大半個時辰,再神不知鬼不覺離去。
暴殄天物說的就是這樣一種人:你精心做菜,待十個盤子八個碟兒上齊後,卻要立馬忙不迭地撤掉所有佳肴。兩名夥計常叫苦連天,這會兒見有人搭把手,自是欣然接受,也不忘擺一回老大的譜兒:“新來的,你可得小心點兒,伺候不周,你這小命兒也就搭上了。”
“好叻,多謝兄長指點。”新來的小廝樂活兒著離開,待行至樓梯的拐角處,四下瞅瞅,忙不迭地從懷裏掏出一粒白色小丸,丟至湯裏,再若無其事地走到二樓靠窗的柳翠雅座兒,小心翼翼地布菜。
立即,有兩道銳利的眼風砍向低頭布菜的小廝,即便低著頭,他也深深不安,如芒在背,暗自叫苦:“小姐為何要將如此艱巨的任務交給自己來完成?這難度較將穆紫煙狠揍一頓有過之而無不及。”喬裝改扮的采藻穩定心神,再穩定心神兒,方才屈身離席,身後的兩把眼刀一直追隨著她,她險些奪路而逃,無奈,蕭清姿耳提麵命過:淡定,一定要淡定,切不可露了馬腳,否則定是沒命活著回去。
再次來到酒樓後院,采藻有種大難不死之感,至於有沒有後福可享,那是後話。她一邊催促著廚師將柳翠雅座兒、緊挨其的碧水雅座兒的菜盡快做好,一邊暢想著薛昊待會兒的狼狽之態,幾乎要笑出聲兒來,倘若不是擔心將臉上的偽裝笑開了花,此時她定會笑得鼻子眼睛擠一塊兒。
今日,柳翠雅座兒的賓客正是慕容涆與薛昊,采藻奉命捉弄的人正是薛昊。
未時三刻,薛昊獨自回府,行至王府大門處,與疾步而出的常媽撞了個滿懷,常媽低著頭,連連賠禮道:“薛護衛,您大人有大量,請饒恕民婦的魯莽,民婦隻是一時心急給我家小姐找大夫方才走路不長眼,擋了你的道兒,您饒了民婦這一回吧。”
薛昊見她麵帶憂色,也就沒當會兒事兒,抬抬下巴,目不斜視,繼續朝他的目的地—王府小廚房走去。每回隨慕容涆前往一品香,他的肚子皆是癟的,故而一回到王府,他必要第一時間前往王府小廚房,跟隨慕容涆久了,他也凡事盡量親力親為,甚少要人服侍。
今日偏不湊巧,他一路念想的翡翠碧玉湯、珍珠丸子、鴛鴦戲水竟躺在別人的盤子裏,準確地說是穆紫煙的侍女小玉正端著他的菜肴將要離開。薛昊抱臂立在小玉麵前,不怒不笑,一副“要從此路過,留下菜肴來”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