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想象出她得到六百元的心境就能想象出她有了廣東男朋友的心境。火沒有錢,從來都是緊巴巴的,可是火一分一分省下來的錢隻夠眉買一雙布鞋或者一塊便宜布頭。
是阿水,帶她去那以往隻能眼巴巴瞪著的酒店吃飯,唱卡拉OK,坐公司的小轎車。從那時起,眉就以為坐大巴車是個恥辱,她寧願乘坐貴些又亂些的短途中巴。
她買了個精致的手袋和銀包。銀包裏經常是空的。當她從阿水那裏回來,她會欣喜的發現,她的銀包裏多了五十元,或者一百元,甚至更多。
有時,她也會興高采烈拎回一件件時裝來反複試穿,那種感覺是新奇美妙的,讓人想起來就心痛。
美愛好睡覺。阿水為她買了兩條拉舍爾,將她的窩置的厚重溫暖,她可以像一頭懶豬一樣趴在哪裏。
那天下午,眉在睡懶覺,對麵的空床上搬來一個女孩子,很清秀的東北女孩,叫蘇蒙。
那天晚上,眉外出歸來時,帶了兩個飯盆,一份黃瓜炒肉片,一份豆角苦瓜。
“來,吃飯。”她熱情邀請蘇蒙。
那時候的員工宿舍,四人一間,最好的通風位置被兩個廣東女孩占去,她隻能選擇靠洗手間的那麵牆,牆上黴氣泛濫,蘇蒙的床則是對著門。
窗外,是家卡拉OK歌廳,夜幕,熱鬧的歌聲會從那邊飛過來。
雨,也會在這個時候落下來。
門外,公用陽台麵臨一條偏街,街上種滿杜鵑,一年四季開著粉紅色的花,舒展嫩綠的葉。偶爾,牆角也會鑽出一兩支更濃更豔的紫荊花來,讓人眼紅紅的看上半天。
街後麵,是一片青山。
當然,街道上也會爬過一兩隻驚人的肥鼠,把站在陽台上的人嚇回去。
“我已經吃過了。”那年,那天,那個晚上,蘇蒙這樣回答阿眉。
“吃過了算什麼!”阿眉不由分說,遞給她一雙筷子,她自己也像一隻小饞貓似得很快扒了幾口,她說:
“我也吃過的,剛剛吃過。”
可是她就像沒吃過飯那樣急。
蘇蒙一下子喜歡了阿眉。她喜歡她,不是因為吃她的盒飯,而是欣賞對方的真實。阿眉很自然,從不掩飾她的缺點。她喜歡說話,喜歡笑,可吃飯時卻隻匆匆忙忙的吃。吃得快,咽的也大方,從來不斯文,她的筷子像小雞啄米似得點著,如果她喜歡,會連湯水都:“滋滋”的咽下去呢。
阿眉也喜歡蘇蒙,她看她順眼,還覺得她善解人意。
那個晚上,阿眉向蘇蒙講述了她自己的故事和她的兩個男朋友。
從那天起,阿眉開始嗬護蘇蒙,哪裏有阿眉,哪裏就有陽光。
那時候在中餐做事,又累又受氣。酒店管理嚴格,領班到經理,各個板著臉像日本鬼子似得轉來轉去,讓蘇蒙很不習慣,加上她又是新來的,聽不懂粵語,就更成了督促和引導的對象。
阿眉總是在蘇蒙需要的時候出現。每當有客人進來,她會暗示谘客小姐將客人帶到自己的台上;每當蘇蒙負責的台位客人要點菜,她就會機靈的溜過去,遇到蘇蒙聽說失誤,她又會竭力的去彌補。
阿眉不是對所有的人好,偏偏對蘇蒙特別好。阿眉工作勤奮,私人生活卻一團糟。她喜歡同蘇蒙擠在一張床上。嘰嘰呱呱的說個沒完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