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感覺到障壁在不斷變薄,二姐的劍風已經能夠透進來一部分。又過了一段時間,隻聽見刺啦一聲,像是紙張被撕裂一般,我的右臂被劃開。
緊接著是左臂,動作快到我無法反應。
這兩劍分別劃在手肘和肩膀往下一點點的地方,由於劍刃快且薄,我還沒有感到疼痛,血就已經浸濕了我的袖子。
而二姐的第三劍,直直的朝我的脖頸而來。劍刃帶起的風漸漸逼近我的頸項,我卻笑了,然後,冰涼的劍刃停在了我的頸邊,勁風劃開了我的肌膚。
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順流而下,我微微偏過頭,“二姐,您可得悠著點兒,真一不小心切了我的頭,怎麼向母親交代啊?”
“你不怕?”她利落地收劍入鞘,發出“噌”的一聲輕響。
“怕啊,”我有些無賴的笑著,“但是我更怕的是二姐的本能,如果剛剛我躲了的話,隻怕死的更快吧?”
她靜默了一會兒,才淡淡笑了,“你倒是了解我。”
“不敢當,我隻是專門觀察過二姐。在七星山上的時候,二姐總是很警覺,不論在什麼時候,隻要有人接近你方圓三丈以內,你的手就會有意無意的放在劍柄邊。這說明二姐對外界充滿了不信任,而且很沒有安全感。二姐恐怕連睡覺時,手都放在劍柄上吧?”我掏出手帕緩緩擦著頸上的血,笑著道。
她緩緩點了點頭。
“其實,這很好理解。往往被傷害過的人,不會再輕易相信別人。這個世界上,隻有自己不會背叛自己,不是嗎?所以我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隻是二姐,我有一點不明白,你這麼多年來執著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她拉過我的手,掏出絲帕來纏住了我右臂手肘的傷口,包紮手法嫻熟非常。“你說的沒錯,這麼多年了,我一直都在封鎖自己,不願意相信任何一個人。這一切,相信你也猜到了,是從父親死去的那一天開始的。
父親窮其一生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師門的事,卻因師門而死。他常常對我說,他是個孤兒,是師門將他養大,在他看來,他的師父就像他的父親一樣。然而正是這個他眼中的‘家’,使他失去了一切。”
說到這裏,她的聲音略有些哽咽,“小的時候,我總是那樣拚命的學習,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夠讓大家不會因為我是一個庶女而看不起我,看不起我父親。還記得嗎?那一年,京城的雪下得那麼大,我們一起去看雪景,我跟你說,我要當家主,就是現在,我的目標也沒有變過。”
“我知道,可是現在,你的目的不是已經達到了嗎?”
“達到了?”她自嘲地笑了笑,“你沒有看出來嗎?我這個家主繼承人的位置是多麼的來之不易。我之所以會上七星山,是因為我向母親坦白了一切偽裝,她沒有料到原來我一直在偽裝,覺得我很適合被用來練手,所以專門把我送上山,來當你通過試煉的阻礙。隻是她沒有料到,你居然沒有當上家主,而是當上了星見,於是我才成為了家主繼承人。這個位置,與其說是我爭取到的,還不如說是我撿來的。”
“可是這還不是結果,”她頓了頓,“下山以後,她一直在試探我,從一開始叫我去參加會議,到後麵將我留在大廳裏與你一起管理她們,無一不是一種試探,她到現在依然不認為,我是一個適合做家主的人選。”
“可是我不能放手,因為已經太遲了,或者說,從一開始就已經遲了,如果沒有父親的入贅,沒有我的誕生,沒有嫡出或是其他表姐的冷言冷語,也許我就不會下定決心要做家主。你知道的,權力這種東西,你可以為了野心去爭取,也可以為了生存而爭取,不論是哪一種,都不外乎是一種欲望,就算我可以舍棄權力,難道我可以舍棄相伴多年的欲望嗎?”
我沉默了——對啊,為了野心,是欲望,為了生存,也是欲望,人因有欲望才得以存活,如果舍棄欲望,與行屍走肉有何差別?無欲無求者,也無靈魂。
“可是我驚恐地發現,人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滿足。上了七星山以後,我發現,也許我觸手可及的,並不止一個家主之位。它包含了許多,生殺予奪的權利,還有,像母親一樣廣交天下的能力。傾城,你今年及笄,而我已經年滿十九,你知道嗎,如果我再不嫁人,就老了······”
我震驚了,原來,二姐也有少女情懷?然而,待我觸及她的目光,我才驚然發現,那並不是單純的少女情懷,更像是一種由血脈繼承而來的東西——看來,她果然適合做家主。
“那麼,二姐可有心儀之人?”
她快速地瞟了我一眼,“有是有,就是不知道四妹能否割愛了。”
“什麼意思?”
“我目前看上的人,有兩個,一個是神醫沐琊,另一個······”她緩緩抬起右手,指向洛封,“是他。”
洛封?!居然是洛封!原來如此,二姐在七星山從來沒什麼表現,隻是因為她生性如此,事實上,她沒有刻意疏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一種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