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著墨憶的步伐緩慢行走在雪地裏,我心裏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墨憶身上籠罩著一層憂傷的氣息,好像欲言又止。
回到我以前住的院落後,墨憶就站在我的院門前不再動了。我上前推開門,卻不急著關,而是直接走進院子裏,走到院子中的一套石桌石椅旁,用寬大的袖子掃去上麵的積雪,回頭看向墨憶,道:“進來坐吧,我想,你有話對我說。”
墨憶愣了愣,走進來,反身關上了院門,才走過來坐下。
一開始是沉默,後來,墨憶才開口:“你怎麼知道,我有話對你說?”
我笑了,“因為你的眼神。還記得我十二歲生辰的那一天嗎?你和我之間的短暫對視,那一刻,我從你的眼裏看見了熊熊燃燒的火焰和燒成灰燼的屋簷,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個心裏有故事的人。本來我並沒有將那些放在心上,但後來成為了星見後,我明白原來一個人的內心,是可以從眼睛裏讀到的。”
“這麼說,你真的成為了星見,而且是一個不錯的星見。”他點了點頭,言語裏有些遺憾。
“我知道,你其實希望你的兩個女兒之一能夠成為星見,是嗎?”我繼續笑著問。
他點了點頭,說道:“其實,是不是她們成為星見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重要,隻是如果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的話,事情會簡單許多。”
“什麼意思?”
“如你所言,我的心裏確實有故事,那是我的過往,不論再怎麼想要忘記,也無法忘記的過往。”
我愣住了,心裏不由自主地開始想:他的名字叫墨憶,墨憶,不就是莫憶麼?也就是說,這並不是他的真名?隻是因為他有不堪回首的過往,所以才改名叫墨憶?
像是看出了我心底所想,他笑了笑,道:“我的原名,叫墨殤,來自鳴山墨家。”
我猛地想起,鳴山的墨家,世代與夜家聯姻,每一任的夜家正夫,都是墨家人。
“願意聽我說個故事麼?”他問道。
我點了點頭。
他笑了笑,緩緩開口,“真要算起來,鳴山墨家的曆史,比夜家還要久,但是,如果沒有夜家,墨家隻會是一個小小的家族,不可能會有興旺發達的那一天。
那一年,還隻是第一任夜家家主剛剛建立夜家的時候,她也許隻是來鳴山腳下遊玩偶然遇見,也許是跟隨著命運的指引,總之,她找到了當時的墨家,並與當時的墨家家主的兒子達成協議,與夜家合作。
於是,當時的夜家家主把一部分夜家典籍搬到了墨家,還幫助墨家搬上鳴山,避世退隱。墨家就此逐漸發展起來,卻極少為外人所知,真正過著世外桃源般的生活。
所有的墨家人都非常感激那時候的那位夜家家主,在我們墨家的祠堂裏,掛著一幅她的畫像,而那個人的樣子,與你,分毫不差。
也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那麼多年以後,你竟再次成為了墨家的希望。
墨家和夜家是合作關係,所以漸漸的,墨家人也會了一些觀星之術,但是隻能看出很少的東西,遠遠比不上星見。
但是,每一個墨家人誕生時,都要觀一次星方能給他取名,而我,得了墨殤這個名字,也許那時候,墨家人就已經能料見自己的命運了吧。”
“什麼叫做‘能料見自己的命運’?墨家出什麼事了嗎?”我心裏有不祥的預感。
果然,“我在來與你母親成親的路上遭人追殺,隨從都死光了,衣衫襤褸到了夜家門前,不久之後,我和你母親一起回鳴山省親,當時隻有我們兩個人,在鳴山旁的那個山頭,親眼目睹了整個墨家被焚燒殆盡。”
我沉默了,原來如此。
“那麼,你怨恨我母親當時沒有去救你的族人麼?”
他搖了搖頭,“不,我不恨,因為我很清楚,縱然她武功再高,也無法與整個精銳殺手團抗衡,況且,她不能受傷,因為她身上背負著整個夜家的命運,背負著這樣一個重擔,她的命,便不再隻屬於她。”
“那麼你現在與我說這些,是為了什麼?”
“為了知道,究竟是誰幹的。”他的眼神逐漸犀利起來。
我在心中歎了一口氣,又是為了複仇,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明明以前是那樣一個超脫俗世的墨家人,但在墨家滅了之後,他墨家人的心也死了麼?
“我不會幫你看的,也不能幫你看。”
“為什麼?”他的語調依舊不溫不火,但我知道他生氣了。
“因為星見的職責不是幫人報仇,而且,縱然是我幫你找到了仇家又如何?你打算如何報仇?靠自己,還是靠夜家?放棄吧,你曾經不能阻止他們屠戮墨家,現在也不能報仇,因為你,沒有這個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