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常?”
她抿著唇,老實改口,“很久。”
“多久?”
她沉默地抱著野餐籃,滿臉通紅的再次從他身邊走過。
這一回他漫步再次跟了上來,那表示她沒走錯。
“多久?”他不死心的再問了一次。
“我相信這不關你的事。”她頭也不回的說。
“我以為你是我的妻子。”他嘴角微揚的提醒她。
“你和我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她卯起來往前走,卻再度碰壁。
“它當然是真的,我的律師和你的律師,以及替我們證婚的神父都可以告訴你,雖然我們加上了期限,但它百分之百的是——”
“十二年!”所有的理智都在那一瞬間啪地斷裂,她惱怒萬分地在他麵前站定,又羞又氣的瞪著他說:“我十二年沒交男朋友了,你該死的滿意了吧?現在,你到底要不要告訴我,這迷宮該死的出口到底該往哪裏走?”
他呆看著她。
噢,天啊,她說了什麼?她真想把自己一槍斃了!
莫蓮困窘得要命,卻聽他問了一句。
“十二年?”
“對,十二年,你有意見嗎?”雖然尷尬得想死,她還是紅著臉、硬著頭皮回答。
他看著她,好半晌,才很識相的回了一句:“沒有。”
“出口呢?”她逼問。
“這邊。”
他往左轉,半點沒抗議的在前帶路,可是轉沒幾個彎,他又忍不住開口問了一句。
“為什麼?”
她沒有假裝聽不懂他在問什麼,隻道:“我沒時間和人約會,也沒遇到喜歡的人,你對每一個問題都這麼喜歡追根究柢嗎?”
“偶爾。”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知道,但他就是奇怪的在乎,也許是因為雖然隻是名義上的,她依然是他的妻子。
“偶爾才怪。”她小聲嘀咕。
“你又說出來了。”他提醒她。
“我是故意的。”她不悅地盯著他的後腦勺,有些不滿的說:“就算我是不小心說出來的,你也應該保持紳士風度,假裝沒聽到。”
“我是個商人,不是紳士。”
“沒錯,說你是紳士還真是高估了,像那種人格高尚的男人,早就已經絕種了。”她停下來撿掉到地上的餐巾,誰知再抬頭時,他已經不見了。
可惡,這惡劣的男人,還真的沒注意她沒跟上。
她快跑上前,但前方兩邊的巷子都沒看到他的人影。
如果她有專心在走,她才不會迷路,但方才被他那樣一攪和,她根本不記得應該在何時轉彎,早早便失去了方向感。
瞪著比她人還要高的玫瑰花叢,她壓根不曉得她此刻人在迷宮哪邊,隻好站在原地,然後開口呼救。
“藍斯——藍——”
他從右邊的巷子裏出現了,而且竟然還皺著眉頭。
“你應該要跟在我後麵的。”
“你應該要注意我有沒有跟上的。”
她大步上前,不悅地走過他身邊。
“你知道往哪裏走嗎?”
她猛然停住腳步,氣得一陣牙癢。
他抱著毯子,空出一隻手,然後走上前,在經過她身邊時,伸手牽握住她的。
莫蓮一愣,抬頭隻見他嘴角疑似揚了起來,卻還是在他前進時,順從的跟在他身邊。
“你在笑嗎?”她問。
“沒有。”他說。
“你在笑。”她篤定得很。
“你知道,就算我們是夫妻,不代表我們就不能當朋友。”他頭也不回地天外飛來一句。
這男人在轉移話題,他的確在笑,她清楚得很,卻仍任他牽握著手。
“我以為暴君不需要朋友。”
幾不可察覺地,他微微僵了一下。
從沒想過他竟會被這麼簡單的玩笑話刺傷,她喉頭一緊,忙開口道:“抱歉,我不該那麼說。”
可是,他卻自嘲的笑了。
“不,你說得沒錯,暴君是不需要朋友。”
“但你不是……”
“也許我是。”
她站住。
因為她仍握著他的手,他隻好停下,回頭看她。
“你不是。”她抬起頭,定定的看著他,“所以,我才選擇了你。”
春風拂過她的發梢,藍斯看著她堅定的臉龐,一股不名所以的情緒,教他胸口莫名緊縮。
她的臉似乎在陽光中閃閃發亮,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扯出一抹諷笑,“你太容易相信人了。”
他繼續往前走,她跟上,“也許是因為,我把懷疑的事交給我丈夫了。”
“誰?”他懷疑的問。
“我相信那個人是你。”
他挑眉,“你不怕我把你賣了。”
“怕死了。”她說。
他低頭看她,卻見她微笑再開口,“所以我才找了律師啊。”
他聞言,不禁為之莞爾。
看著他的笑容,那麼長久以來的第一次,她知道自己和他也許不會成為一對戀人,卻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他沒再開口,隻是牽握著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一路牽握著她,走出了迷宮花園。
那一天之後,莫蓮盡力不讓自己過於憂心,至少不讓她的擔憂顯露在外。
她準時上下班,定時陪伴祖母,而且過十點就上床。
第一個星期,她本以為自己一定會在半夜醒來,但事實證明,她隻有在前兩天曾經在半夜爬起來發呆,在那之後,她通常都是一睡到天亮。
兩個星期後,她的黑眼圈逐漸消了。
然後,她也開始慢慢習慣了他的存在,雖然,她還是會因為他的碰觸和刻意的親吻而臉紅,但總算不再表現得好像他咬了她一口。
他是她的初戀,雖然那個初戀,隻是她偷偷的暗戀,但對於以前交的那兩位男友,她對他們的印象都還沒有他來得深刻。
當然,自從過了青春期之後,她早已逐漸淡忘和他有關的事,隻有偶爾在報章雜誌上看到他的名字或照片時,才會想起。
對她來說,他的生活遠得像在天邊,她從沒想過會有再見到他的一天,更沒想過會和他結婚。
三十二歲的她早已沒了十二歲時對他的迷戀,她看事情看得更加清楚,當然也更曉得他的一切行為都有其利益在後。
但知道歸知道,她依然無法抵抗他的魅力,即使是他不經意的觸碰,都會讓她心跳加快、全身發熱。
雖然他偶爾還是會出差,但他不出差時,總是會和她們一起用早餐,即使他其實不常開口。
也許是因為他似乎不刻意將祖母當病人看,祖母特別喜歡和他說話。
他很尊重老人家,幾乎是有問必答。
甚至當老人家不客氣的批評時政或嘮叨一些老生常談的訓示時,他也不會顯出不耐。
每當看到玉蘭叨念他時,都會讓她有種如在夢中的錯覺。
“藍斯,你的胡蘿卜。”
“抱歉?”
“你漏了胡蘿卜。”玉蘭指指沙拉餐盤裏的橘色條狀物。
藍斯低頭,瞪著那一小堆被他挑出來堆在餐盤右方的胡蘿卜。
“我知道你有錢,但要知道,錢不是萬能的,千金難買好身體,挑食是不好的。”
他瞪著盤子裏的紅色蔬菜的模樣,劍眉微擰。
知道他從小就討厭吃胡蘿卜,莫蓮正要出言幫他,卻見他拿起叉子,叉起盤子裏的胡蘿卜絲,吃了起來。
她睜大了眼,簡直不敢相信,但他的確二話不說的吃了。
藍斯·巴特,金融界的控股王子,財經界的賺錢機器先生,真的乖乖將餐盤裏的胡蘿卜全給吃了。
“很好,有健康的身體,才有本錢出門和人競爭。”玉蘭滿意的說。
藍斯點頭,拿起餐巾紙擦了擦嘴。
見他臉色有些難看,她忙起身道:“抱歉,奶奶,藍斯上班快遲到了。”
“去吧。”玉蘭點頭。
藍斯起身,禮貌的和玉蘭點了點頭,莫蓮替他拿起外套,如往常一般的送他到門外。
一出了餐廳,她就尷尬的和他道歉。
“對不起,你還好吧?”
“不太好。”他說。
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她真怕他會吐出來。
“需要我去拿水讓你漱口嗎?”
“不用。”他在大門口停了下來,她緊張的看著他,卻見他看著她說:“我需要的是這個。”
說完,他就將她拉進懷裏,低頭吻了她。
莫蓮吃了一驚,瞪大了眼。
他嘴裏全是胡蘿卜的味道。
他停下那個吻,輕撫著她的紅唇,啞聲說:“至少得是這個,才能衝淡那可怕的味道。”
她滿臉羞紅的看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他的薄唇再次輕刷過她的,跟著他才穿上大衣,笑著上了直升機。
可惡的男人。
莫蓮雙頰發燙地嘀咕著,卻在進門時,不自覺揚起嘴角。
不可以愛上他。
她第一百零一遍的警告自己。
他隻當她是朋友而已。
絕對不可以愛上他。
踏進門檻裏時,她在心裏叮囑自己。
但直到走回餐廳時,她的心頭卻依然因為那個吻而熱燙不已。
在經過了幾個月的家庭生活之後,藍斯發現自己很習慣且喜歡回家吃飯,甚至是聽老人家的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