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在原地,隻覺得既羞憤又尷尬,恨不能跑去躲起來,兩腳卻不聽使喚,隻有淚水嘩啦嘩啦地落了下來。

“是誰做的?”

他又問了一次,冰冷的語音如刀劃破寂靜。

空氣裏一片緊張的沉寂,隻有她難堪的飲泣。

然後,他其中一位弟弟擠了進來,牽起她,替她蓋上外套,另一位弟弟給了她手帕。

他掃視所有聚集在樓梯口上上下下的人,冷聲開口宣告。

“她是我們巴特家的人,從今天開始,若是有誰敢再找她麻煩,就是和巴特家作對!”

他的聲音清楚響亮的回蕩在樓梯間。

她看到平常欺負她的幾位同學臉上閃過不安。

確定每個人都聽到他說的話了,他才帶著弟弟們和她,一起離開。

雖然後來他並未特別找她說話,但從那時起,學校裏沒有人再敢欺負她。

她從來沒想過他會幫她,但他幫了,而且還拯救了她的學校生活。

從此,他在她心中,從黑心邪惡的魔鬼,變成了英勇善良的白馬王子。

之後,她常常會跑去玫瑰亭,希望能再遇見他,但遇見他的次數卻不多,而且有時就算遇到了,她也害羞得不敢多說什麼。

他對她雖然不親切,卻也並非不友善。

除了第一次,他從來沒對她發過脾氣,後來偶爾還會帶書給她看。

她在巴特莊園住了三年,她也偷偷看了他三年、暗戀了他三年,直到命運奪走了她的雙親,也讓她離開了巴特莊園……

剛進了屋,藍斯就聽管家說夫人和她祖母人在花園迷宮裏。

為了實踐他的承諾,他固定二四六都會回來陪她們吃飯,在她的祖母麵前和她扮演感情和睦的夫妻,這個星期卻因為西雅圖的購並案,讓他在外出差了一個星期,本來他預計明天才能結案,但西雅圖的購並案比預期中順利,所以他便提早回來了。

想起應該要盡自己的義務,他換下了西裝,決定到後花園尋找他的妻子。

可他才剛要轉進花園中心,就看見她祖母和看護正要出來,卻不見他的妻子。

“藍斯,你什麼時候到的?”玉蘭一看見他,就露出了微笑。

“我剛到而已。”他回以微笑,“蓮呢?”

“我們聊到一半,她就睡著了。”玉蘭指指後頭,歎了口氣道:“我瞧她一天都沒睡幾個小時,大概是累到了。這孩子,唉,成天隻顧著研究,出了實驗室又忙著陪我,難得看她睡得這麼熟,我也就沒吵她。偏偏潔西不準我這老骨頭在外頭待太久,正要帶我回去吃藥,你來得正好,她若是醒了,你別讓她又來顧我,想辦法讓她多歇會兒,我也安心些。”

“我知道。”

玉蘭笑了笑,“她就拜托你了。”

“嗯。”他點頭。

玉蘭這才滿意的讓潔西推著自己離開。

藍斯緩步轉過玫瑰花叢,隻見她人果然在亭子裏,靠著石柱,半躺在毯子上,身上蓋著兩條保暖的羊絨披毯,黑色的長發像黑絲絨一般柔亮地圈著她白晰的瓜子臉。

她看起來像童話裏的睡美人一樣,隻可惜臉上淡紫色的黑眼圈破壞了畫麵。

他來到她身邊,脫了鞋子,在毯子上坐了下來。

她真的睡得很熟,他可以體會為什麼她祖母不願意叫醒她。

這女人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他應該要為她如此專注在研究上而覺得慶幸,但實際上卻不然。

因為工作的關係,他的睡眠時間很少,有太多的案子要談、太多的文件要看、太多的事情要做,他總是忙到深夜才會回房。

但是,她房裏的燈火,卻總是比他還要晚才熄。

她隨手帶的筆記本裏,寫滿了他看不懂的方程式,連桌上和床邊也到處貼滿了寫好又塗改過的3M便利貼,有時候飯吃到一半,她會突然發起呆來,然後掏出鉛筆低頭書寫程式,甚至完全忘了身在何處。

她很努力試著不讓她祖母擔心,卻仍會不小心就想程式想到忘我。

所幸,在陪他出席晚宴的那兩次,她都沒神遊太虛。但是,後來他才發現,那是因為她太緊張所致。

每當她察覺他靠近她時,她整個人都會不自覺緊繃起來。

陪他出門時,她的神經更是繃到最高點。她不喜歡出門,也不喜歡太多人的地方,當他發現她每次出門神經都會從頭繃到尾時,便盡量替她婉拒了不必要的邀約,反正他娶她也不是為了要她當一隻好看的花瓶。

隻不過,結婚後這段日子,他也發現他不喜歡她寫程式寫到廢寢忘食,若非她祖母有病在身,他懷疑她會連睡覺都待在實驗室。

但她祖母的病,也隻是讓她處於一根蠟燭兩頭燒的狀態,即使他請了最好的看護,也無法讓她真正放手安心。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應該要休息,似乎隻有她自己不清楚。

輕風拂來,揚起她耳畔烏黑的發絲。

她在睡夢中因風瑟縮著,然後下一秒,便側身朝他靠了過來,一顆腦袋枕在他肩上,小手自然地擱在他的胸腹。

他應該要叫醒她,但他抬起的手,卻隻是輕輕的在她疲倦的小臉上落下,將她臉上的發絲掠到耳後。

她微皺著眉頭,再次調整了姿勢,直至披毯從她身上滑落,她整個人幾乎是半躺到了他身上,然後才滿意的抱著他歎了口氣,繼續安眠。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曾這樣把他當個抱枕,睡得如此安然自在,藍斯一時間遺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可是她心滿意足的表情就像隻熟睡的貓咪一般,看起來莫名……可愛。

所以,當他發現時,他已經伸手將滑落至她腰間的披毯拉高,將她暖暖的包住,然後攬著她的腰,防止她再度弄掉披毯。

她身上有著淡淡的香味。

他低下頭,湊在她發問嗅聞。

玫瑰。

他想。

她仍然沒有醒,規律的呼吸,深而長。

刹那間,她看起來無比脆弱,看著她安適的睡顏,他的胸口莫名浮現一股不知名的情緒。

妻子。

不知道為何,這個名詞浮上腦海。

一片葉被風吹落,翻飛飄進了玫瑰亭。

他擁緊了她,靠在石柱上,難得地放鬆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