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戲園中,熱鬧非凡,宛轉的昆曲回蕩在戲樓中。
突然安靜了下來,一曲終了。
“秋先生,看得是否滿意?”一旁的中年男子討好般說道。
他卻未開口言說,隻是一直目不轉睛地看向戲台上。許久眉眼才舒展:“不錯,我很喜歡。”眯縫著眼,“那唱昆曲的女子如何稱呼?”
“那是當下最受捧的花旦沈霰。秋先生若是喜歡,待會兒命人帶上便是了。”
“不必了。”有些人,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
戲台之後。
“阿霰,今日再唱一曲嗎?”
“嗯。”女子微微點頭,“麻煩了。”而後走上戲台,翹起蘭花指——又一曲,流年似水,君知否。
“這叫什麼?”男子入了迷。
“《蝶戀花》,紅過一時的。”中年男子屈腰,笑嗬嗬的。
“《蝶戀花》?”想著昨日還買了幾隻蝶,“待一曲終了,帶沈霰來。”
一曲終了。
沈霰微紅著臉,走到未巷的身邊,低頭,不語。身後的昆曲不再,而眼前的人兒卻像是從中走出一般。
“抬頭。”未巷起身,“怎麼未卸妝?”
女子一驚,不知所措。倒是一旁的中年男子笑著,恭維著,解釋道:“秋先生,沈霰向來不在人前示真容,望您見諒。”
“這樣啊。”未巷收了笑顏,繼而又揚起嘴角,“你唱得很好聽,我很喜歡。”
沈霰的臉越發紅:“謝謝秋先生。”對上他的眸,不待一秒,便慌張地低下頭去。
未巷卻一愣,好生熟悉的聲音,失了神。
待到回神,已不見了沈霰。“秋先生,沈霰去休息了。”
等待回應,又是許久——“好。”與戲台背道而行,攏了攏被風吹開的大衣,而後走遠。
女子靜靜地注視著他的背影,直至不見,未曾離開。
七
過了幾日,時暖興奮地來到剪紙鋪前,卻依舊空無一人,不禁沮喪。卻在下一刻瞧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風中佇立著一個男子。
“是秋先生嗎?”
“哦?”未巷詫異地轉身,“這位小姐是…”
“時暖,那日同您一道買過剪紙的。”
“哦,記得。”未巷點頭,“怎麼不見那日陪同你的先生?”
“他有事離開幾日。您也來尋童涴?”瞅了瞅一旁緊閉著的鋪子。
未巷點點頭:“前些日子買的蝶很不錯,於是想著再來買一些。”
“那可惜了,她說上次便賣完了最後一批。”
“是嗎。”未巷突然失了笑,繼而走到時暖身邊,“的確可惜。那可否請時暖小姐去聽一出戲?昨日秋某聽過,也確是不錯的。”
時暖毫不猶豫地答應,欣喜萬分:“好。”如今也不對不熟識的人設防了。
又坐到了昨日裏的位子,正好對著戲台中央。
依舊是一曲熟悉的《蝶戀花》。戲台中央的女子甩著水袖,咿咿呀呀地唱著,這般悠揚婉轉。倏爾抬頭,望見上頭的男子與身邊的女子交談甚歡。呆呆地注視著,竟忘卻了詞,腳一崴,摔倒在台上。
“不熟識…”腦海中響起那個聲音,那麼清晰。
台下一片喧嚷。她強忍著疼痛,向看眾深鞠一躬,退到了戲台之後。隻覺臉上涼涼的,一摸,竟是淚。
怕是未看到男子轉瞬即逝的詫異。
隻覺再也坐不住,未巷匆匆起身:“時暖小姐,秋某還有事,先行一步了。”說罷轉身離開,惟留時暖一人在原地。
他奔向戲台之後,卻無奈怎麼也尋不著沈霰的身影。
“管事,您知道沈霰在哪嗎?”一把攔下路過的管事,急切地詢問,竟是如此著急。
老管事想著,緩緩說道:“沈霰丫頭?不知道去哪了。”說罷還無奈地歎息。
而後一片靜謐,無人再喧嚷。
八
時暖覺著無趣,便走出了戲園。經過剪紙鋪時,竟發現屋內的燈亮著,一個女子的身影若影若現。推門而入,燈下的女子驚慌一顫,手中的瓶子掉落。
“紅花油?”時暖撿起瓶子,“童涴,你受傷了?”
“不過走路時跌了一跤,沒什麼大礙的。”童涴強裝鎮定,右手卻不自覺地輕揉腳踝處。明是在春日的夜晚,額上卻仍滲出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