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我孩子了麼。好好喂養它,它會幫助你的,記住,別讓它輕易說話,因為它說出來的都會成為現實。’說完,電話就掛了。
為了讓那個家夥閉嘴,我也沒多想,隨便找了點吃的――比如我吃剩下的麵包或者餅幹。小東西一見我手裏的吃的,馬上跳了下來,趴在我手裏狼吞虎咽,吃完後就不動了,仿佛睡著一樣。
我猜想估計是一種有錢人的寵物吧,這年頭錢多了燒包,那些貴婦人都喜歡與眾不同,養些阿貓阿狗都無法滿足她們了,不是這樣說麼,不走性感就要走性格路線,於是蛇啊壁虎啊螞蟥蚯蚓之類的什麼都來了,眼前的估摸著也是一種會模仿人聲的不知名動物罷了,既然這麼想,我就讓它睡一夜,然後明天再去找它的主人。
但我想錯了。
半夜的時候它忽然叫了起來:“樓下有人被車撞了!”它不停的重複這句,可當時還是淩晨兩點不到,我被它吵的煩躁,於是想下樓去超市買瓶啤酒,結果居然發現超市老板出來倒垃圾的時候真的被車子撞了,於是我稀裏糊塗成了他救命恩人――這一帶的人很早就睡,他被斷了的肋骨刺進肺部,根本喊不出來,要不是我下來,他必死無疑。
這件事後我開始相信那女人說的話了。果然,所有還未發生的新聞它都能預先知道,我隻需要那好相機在製定地方等待便是,下麵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我靠著所謂的預言,一下成了社裏的名記,而那小東西胃口也越來越大,口味也越來越怪,最喜歡生吃那些動物的內髒。它說的每一件事情都毫無例外的發生,有時候,我還真怕它冷不丁說一句我快玩完了之類。
而最令我不安的則是最近這段日子。
它居然會長大,由一個嬰孩逐漸長大了!”老黃說到這裏,幾乎全身都再發抖,他添了添嘴唇,喉結一上一下的滾動。
“長大?”我奇怪地問。
“是的,它甚至開始慢慢變成一個成人,而相貌卻,算了,我說不出來,你和我回家就知道了。”老黃忽然加緊了腳步,我抬頭望了望,已經到了那棟樓前了。
開門的時候老黃手都在抖,好不容易打開,裏麵卻一股子臭味。
24
外麵的燈光還沒消散,我感覺到臭味來自客廳的一個角落。
一個黑乎乎的人影蹲在那裏,不停的往嘴巴裏塞些什麼。
它似乎發覺了,猛的跳起來,像猴子一樣敏捷,但又如老黃所說,如同壁虎一樣趴在對麵的牆壁上,伸出黑色的舌頭,警惕地望著我。
我驚奇的發現,除了那對長耳朵和鮮紅的眼睛,這個怪物居然長的和老黃一摸一樣。
我回頭望了望老黃,有些無語。老黃則搖頭苦笑。
無論如何,我得走近點看看,抱著這種想法,我向前探了一步。
“你會摔倒。”那家夥居然說話了,而且儼然是老黃平日慣用的強調口吻。
還沒等我反應,果然腳底一滑,啪地摔在地上,我顧不得揉屁股,看了看地麵,沒有任何東西,我居然是莫名地摔了一跤。
牆壁上的“老黃”咧開嘴笑了笑,緩慢的爬行到我身邊。
到了近處,我更覺得它嘴巴裏的臭味非常濃。
“它天天倒要吃這些生的內髒,還最喜歡等腐爛以後再吃。”老黃強忍著走過去,提起牆角被血浸透的塑料袋。
“我真的快發瘋了,每天對這一個酷似自己的人。”老黃一邊說,忽然一隻手伸進袋子,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在做一樣。
我吃驚地望著他用手拿起一片破碎的豬肝,毫不猶豫就的往嘴巴裏塞。我連忙大喊一聲,衝過去打掉了他手裏的東西,這時候老黃才如夢初醒似地望著我。
“我,我到底他媽的在幹什麼?”老黃看見滿手的血汙痛苦地喊道。
“你在喂養我,你吃就等於我吃”那家夥居然笑嘻嘻地回答。這次他沒在爬行,而是跳下來,如正常人一樣走到我們麵前。
“你看,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像極了老黃的家夥一邊說著,一邊揉搓著自己的臉。
它的臉在劇烈的老化仿佛是在水中揉搓著的一塊爛布。
而老黃的臉居然也在慢慢的變化,眼角的皺紋慢慢的延伸出來,就像一隻無形的手緩慢的割過去似的,而老黃的呼吸也漸漸沉重起來。
“我要死了。你也要死了。我就是以後的你,我所看見的聽見的就是你以後看見的,聽見的。”它依舊是用著老黃的聲音,但無比的蒼老。老黃忽然暫時清醒了過來,發瘋似的痛哭起來,接著又衝進了廚房。
他的手裏提著把菜刀。
我來不及阻止,因為菜刀明顯不是砍向我,這種情況下老黃的眼睛看不到一個人。
因為我發現他的眼睛也變成紅色了,和那個怪物一樣。
手起刀落,仿佛拆卸零件一樣,“老黃”被老黃剁碎了。第一刀就砍掉了腦袋,以後的每剁一刀,那怪物都在嗬嗬地笑著,地上滾動的頭顱卻依舊說著話,猶如背誦經文。
“你殺了我,就是殺了自己。我的樣子就是你以後的樣子。”重複多遍後,頭顱最終還是不轉動了,伴隨著黑色如同粉末狀東西灑遍了整個房間,那些斷裂的殘肢都融化掉了。我打開客廳的窗戶,風灌滿了這裏,沒多久,客廳裏又恢複了幹淨,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沒事了?”老黃好像得救了,雖然他看上去更老了。
可是他口袋裏的手機又響了起來,老黃猶豫地接了,但接完後臉色更難看。
我聽見手機傳出一個女人的哭聲,老黃把手機遞給我,在我耳朵邊聽到的隻有一句話。
“你殺了我,又殺了我兒子麼?”翻來覆去的就隻有這麼一句。即便是隔著那麼遠,我也聽得異常清楚。
“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下。”老黃不再出聲,我安慰他幾句,隻好回去了。臨走前,我不放心,拿走了他的刀,而他猶如個木頭人一眼,靠著牆坐著,抱著頭低聲哭泣。
我沒有回家,而是去了報社,還好這時候依舊有人值班,我調出了總社的以前的存檔。
關於老黃上次社內處分的存檔。
原來那次老黃報道了一位未婚懷孕的少女,而她原本是希望借老黃老求助社會來向社會求救,並希望讓那個不負責任的男人悔悟,但老黃擅自把她的照片登了出來,並將女孩寫成了富商的情婦,按照老黃平日的邏輯說,既然有照片就要上照片,要不臉白拍了,這樣才顯的真實。結果很顯然,女孩是外地打工者求訴無門後跳樓自殺,死了人,多少鬧大了,不過還好在這個城市連個熟人都沒有,老黃的責任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是,據說那天女孩是半夜跳的樓,臨死前她打了個電話給老黃,不過老黃根本沒去接。
而且屍檢的時候,肚子裏的孩子不見了,隻是在屍體雙腿下麵有一道延伸很遠的血跡,就如同爬行過一般,而那個手機也不見了。
女孩有照片,就是老黃照的,同時還有另外一張,不過是屍檢官拍的,老黃的那張清秀可憐,而死去的那張也沒多大變化。
隻是眼睛通紅而已。
我關上電腦,不知道明天老黃能否還能來上班。或許,即便他還能來,也不過是個軀殼而已,魂早沒了。
至於是什麼時候,到底是今天,還是女孩臨死的那夜,我說不上來。不過即便是娛樂記者似乎卻也在經常製造悲劇,究竟是娛樂了那些讀報紙的人,還是娛樂了自己,那就不知道了。
注:魍魎 ,木石之怪,亦有說為山川之精。狀如三歲小孩,紅眼長耳,赤黑色,喜歡模仿人聲用以迷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