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我隻能希望用水試試,把希望寄托到那條流淌得很慢的血黃大河。
我滾著身體落入河中,碾路機一般壓倒許多曼珠沙華,帶著驚人的火焰,跌下河中。血黃大河流動緩慢,可水的深處遠超我的想象,即使是淺灘,我也一個勁的下沉,不過那些火焰卻熄滅了,靈魂之中的痛也隨之消失。我渾身放鬆,都不知道下沉多久,也沒到底,反而肺部的空氣有些供應不足。
如果將手伸開拍在水上,能清楚感覺水中的阻力。水是有浮力的,人的密度略大於水,不能像木頭那樣浮在水麵,卻也不會和石頭一樣沉得飛快。水裏的浮力還算很大,會遊泳的,都能遊上去。但我現在不行,落在血黃的河水中,那火雖然熄了,可我的身體卻像綁了鐵一樣,一根勁的往下沉,根本收不住。我不敢說自己水性能有多好,但湍急的金沙江我尚且能應付片刻。這條忘川河,河水並不急,反倒有一種趨於平靜的流動。水下也不急,雖然血黃一片不能睜開眼。
就在這種水域,按理說我要遊上去還是沒問題,可撥了幾回,身體還是一如既往的下降。我雖然能感覺到自己浸在水中,可這水的密度卻不像那麼回事,不像液體,反而有些氣體的意思。沒有絲毫可以借力的地方,這條河完全沒有底,我還在往下繼續沉。肺部的空氣有限,現在我已經有些憋不住。不過我知道,這種時候千萬不能鬆口,一鬆口,我就徹底完了。
我也算明白為什麼悶葫蘆跳入河裏就沒有動靜,這種河水,密度之小,雖說看起來是液體,不過就和在空氣裏一樣。在空氣裏,誰能不借力的往上飛十幾米?河水裏沒有氧氣,我不能長時間待著。傳說忘川河裏流的就是弱水,鴻毛落在上麵,都不能浮起來。這忘川河還是困壓地獄十萬惡鬼的地方,佛經上說這底下全是罪不可赦的惡鬼,每每拉人下去當替身,就是佛祖也不能輕易鎮壓。深不可測的恐懼給我一種強烈的不安,我開始拚命撲騰。這河水顏色不對勁,不到萬不得已,我真的不敢喝進去。
弱水,始出於尚書,《山海經》載:昆侖之北,有水不能乘芥,是為弱水也。傳說這種水是神水,浮力很小,但重力很大。具體怎麼回事誰也沒見過,大多出現於上古時期,現在沒有幾個人能說得清楚。這裏如此怪異,就是有西王母掌握的弱水也不足為奇,所以我不敢喝,萬一喝出事,這又沒有質量免檢,我找誰說理去。
我拚命捂住嘴巴和鼻子,不過肺部的缺氧,引發我想要張嘴呼吸。生命被危機時,人是很難保存理智的。若是有可能,我真想努力喝,把這條河全給喝了。咕嚕,還沒到底,我終於忍不住,最後一點希望也沒了。嘴巴一張,河水一灌,就猶如黃河決堤,再也收不住。血黃的河水灌進喉嚨,也管不得是苦是辣,我就這麼在水裏拚命張嘴又合攏,直到意識混沌之時,才感覺有人將我拉上去。
我以為是悶葫蘆,實在堅持不住,就昏了過去。等到醒來,不知天時,四周黑漆漆的,我一摸身上的東西,好不容易找著手電筒打開。這裏應該離忘川河不遠,隱約還有流水聲,幸好沒有彼岸花出現在附近。我打開手電,就聽見有人說“醒了,你還沒過岸呢。把手電移開,多少年了,都沒見過光”我嚇得手一抖,這聲音很尖銳,一聽讓人頭疼,感覺就像卡滯的錄音帶。“你誰?”我把手電往四周一掃,就看見不遠處蹲著個猴子,這猴子腰上還紮著一些爛布條。
“看舒服了?老子已經很久沒見著活人”那猴子突然出聲,嚇得我差點又昏過去。仔細一看,這個猴子蓬頭垢麵,頭發和身子差不多長,皮膚就像那種死了的青苔,青灰一片,跟抹了水泥一樣。可這又不是一個猴子,這分明是個老頭,隻是這個老頭跟難民一樣,渾身瘦骨嶙峋,身材和猴子差不多。再加上他蹲在地上,臉上的皺紋能夾死蒼鷹,驚鴻一瞥,還真以為是隻猴子。“看夠了?”老頭突然把臉正視過來,我又是一驚,這老頭的眼睛隻剩下眼白,中間的眼珠已經沒了,隻有白茫茫的一片,和鬼片裏的鬼一樣。他的眼睛勉強能露開一條縫,見到手電光,又厭惡的吼道“把光給我關了!”